阿拉坦亲王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是长圆脸,高鼻梁,大眼睛;完全的不像一个蒙古人。此刻他目光清澈的看了一眼何极卿,随即就低下头去,一只手掖在马褂下面,仿佛是偷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何极卿的笑容没有得到回应,登时就恢复了先前那种木然神气。
有光淳得到了一个可以肆意卖弄中文的机会,自然不肯随便放过。菜还没有上完,他的嘴已经开了河。他先是盯住了宗喀活佛:佛爷,我是个旅行家,对于中国的文化,是很感兴趣的。造诣颇深,深不可测。听说您也很有造诣,这样好,我们可以谈一谈。”
宗喀活佛吃的满嘴流油,抽空儿匀出舌头答道:那就谈呗!”
有光淳呷了一口酒,牙齿刚刚接触到空气,雅间内忽然响起了蛐蛐叫。
阿拉坦转身背对了众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莹润的翡翠蛐蛐罐。罐子周围雕刻了极玲珑的八仙过海,两根长须子从盖子孔中颤巍巍的伸出来,显然方才那虫叫就是从此处发出来的了。
对着那两根须子,阿拉坦撅起嘴巴嘘——嘘——”的chuī气,宗喀活佛也起身离了席,走到阿拉坦对面弯了腰跟着瞧,操着一口熟极而溜的北平官话赞道:好蛐蛐罐儿!”
阿拉坦抬眼对他一笑:罐儿没、没什么。里面这只是、是红、红、红砂、砂青!”
活佛又道:我那儿有个大金背,什么时候同你这红砂青斗一斗?”
好、好啊!你你、你挑、挑个时时时间、间。”
活佛因为热爱蛐蛐,所以也就不嫌弃亲王结巴,两个人一个坐一个蹲,就此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有光淳在后面席上见了,真是大出意外,同时又很尴尬,想要对着何极卿一笑,结果发现此人伸了脑袋,正饶有兴趣的欣赏着阿拉坦的红砂青。
他把头转向自家兄长,然而有光勉也同二阶堂大佐jiāo谈的密不透风,并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这场局面是他组织起来的,然而现在大家各得其所,居然把他晒在一边不理睬了!
席终人散时,亲王、活佛、蛐蛐共乘一辆汽车走了。何极卿刚要吩咐饭店侍应给自己开一辆汽车出来,有光勉却忽然发了话:何先生,时间还早,我们谈一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