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森等人走陆路,比轮船更快。满载印度烟土的货轮还未抵达青岛,他已经在天津下了火车。
他轻车熟路的回了叶公馆,正好赶上叶雪山裹着睡袍坐在客厅里发呆。双方骤然相见,叶雪山抬头凝视着他,一双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子森。”他显然是上火了,嗓子是哑的,只能嘶嘶的发出声音:平安就好,过来,过来。”
林子森带着几名伙计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对着叶雪山低下头去,他开口答道:少爷,我对不起你。船没了,货没了,人也没了,就剩了我们几个活着回来。”
叶雪山抬眼望向他的身后,随即发出气流般的声音:程武……也没了?”
林子森冷而沉静的答道:没了。”
叶雪山闭了闭眼睛,然后向前伸出一只手:子森,你过来坐。”
林子森侧身对着伙计们一挥手,然后迈步绕过茶几,坐到了叶雪山的身边。伙计们无声的退了出去,叶雪山又闭了眼睛,软绵绵的靠向后方。摸索着抓住了林子森的手,他从头到脚都在发烧。
他所最看重的事业,无端的被海洋吞没了整整一半!轮船,烟土,水手,伙计……价值几百万,说没就没了。
还有无法估价的人命——程武的命,也没了。
怎么搞的?”他气若游丝的发问:怎么就触礁了?”
林子森并没有做出如丧考妣的悲哀模样,那太夸张,不是他的性格。长长叹了一声,他慢慢的开始讲述前因后果。一切都是有理有据,船在该触礁的地方触礁,在该沉没的地方沉没。他的心思是缜密的,因为如果时间地点稍有变动,触礁的事实就失去了合理性。船上逃生用的舢板数量有限,以至于在沉船的同时发生了斗殴枪击。凭着程武的身手,怎么会抢不上舢板?所以当然是被人从背后打了冷枪。
至于船长大副等人,林子森平静的承认:舢板太小,会被压沉,所以我把他们推下去了。不推他们,就得推我们的伙计。”
后面还有长长的故事,丝丝入扣,宛如一部最合逻辑的历险记。人是一批一批的接着死,从海里死到岸上,最后就剩下了他们这一小帮,幸而身上还有huáng金钞票,可以体体面面的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