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愣了愣:“也对,毕竟有谁不知道《辛巴德冒险谭》这呢!”
花楹摇了摇头,说:“我不认为这些传闻就是真的。”她对这的否定让另外两人一时觉得惊讶。
金发青年看起来很高兴,他语调轻快地问:“噢~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
回想着书上吹得天花乱坠的内容,花楹扭过头:“我就是这么觉得。”
“是因为他的经历过于不真实了吗?”金发青年追问道。
岂止不真实,她甚至怀疑这些经历都是那个自恋的王杜撰的……花楹没有回答,扭着头,模样像是一个被故事诓骗的负气的小姑娘。
旅人不由大笑:“哈哈哈,小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可人的心里总是需要一个英雄的。”
“他算英雄吗?”花楹皱着眉,嫌弃之色不言而喻。
“怎么不算?”旅人极淡极浅的笑意从粗砺的眉眼之间中透露出来,“他的经历并不平庸。一个平民少年打倒了巨龙,攻略了魔神,最终成为了王……这种经历非平常人能有,足够予尽了我们对英雄的憧憬与期待。谁又敢说这位辛巴德王不是传奇呢?即使真的只是杜撰的故事,我们也总得对一些东西保有幻想才能继续生活啊。”
旅人笑说:“不过,你能对这样的英雄不产生类似于憧憬敬慕的心情,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啊。”
“……”
最后旅人说了什么花楹没有听清,最后一杯酒饮尽之后,这个旅人带上兜帽,拿起剑,挥了挥手,继续往新的地方前去。
花楹注视着旅人离开的方向。
或许,那个旅人也有属于自己的一段精彩的故事。
正如经过这间旅馆的所有人,行色匆匆地在这里对坐畅饮,又行色匆匆地打马离开,所念所想所行在这里都不会留下印记。名姓不过杯中的浊酒,万般云烟皆过场,满堂尽是哄笑人。
或许,人生来都有一段无名的无人传唱的个人史诗,每个人生而平庸,生而又不平庸——比起传奇们异彩纷呈的故事,她还是更想知道自己今天会因什么而烦恼、明天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愿。
这么一想,辛巴德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想着想着,花楹脑中似乎有什么一刺。
手肘支在桌上,她捂着自己又在隐隐作痛的脑袋。
“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是因为他们不曾接触过传奇。”
金发青年手中的茶还是满的,他将茶碗移到花楹面前,古色的水面上倒映着花楹略显迷茫的神情。
“……?”花楹抬眼,对方那一双碧而深邃的眼瞳在注视着她。
这个比刚刚的旅人还要神秘的青年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你现在需要去接触传奇。”
四目相对。
……说的啥呢。
花楹头疼难忍,一把推开了椅子。不顾身后人的叫喊,直接上楼休息了。
长得好看也不能招摇撞骗啊。
……
后来的好几天,乌丹的工程建设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工地上也没了用得上她的地方。花楹闲了下来,便会去找索贝克探讨魔法。
这个魔法大师总是在致力于将乌丹打造成地表最强之城。
花楹看着他新设计出的大炮图纸,造型嚣张的炮筒排排嵌在半空高的城墙上,真是一如既往地天马行空奇思妙想……据他所说这是什么守城利器,依靠太阳能作为发动能源,很省鲁夫。只不过目前这还只是他的构想而已。
“你又把那个魔法学院的邀请函给烧了?”花楹注意到了用以照明的火架上有一封烧得七零八落的信,上面标着某个学院的徽章。
“嗯,说是什么学术交流,鬼才信呢。”索贝克嘀咕道:“魔导士的生存境况本来就艰难了他们还非要搞一个国家公然歧视……”
“听说那里对魔导士挺好的。”花楹想到了旅馆的传闻,据说那里几乎以魔导士为尊。
“对魔导士是挺好,但对普通人就不一样啦。”索贝克翻了个白眼,“还搞什么国民等级,真是不利于世界和平啊。还是跟着我家大人比较舒心一些。”
花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嗯……没想到你这么正义?”
“正义个头啊,只是比较深有感触罢了。在不知道自己是魔导士之前我也是待在普通人里的噢,我的母国就是这样一个对身怀异禀者歧视很严重的地方。”索贝克正色道:“以前的我逃不开歧视,现在如果我去了马格诺修泰德,那就是换个地方歧视罢了,只不过是变成了我歧视普通人。”
“算了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你这种来沙漠旅游的小呆瓜怎么可能懂啊。”索贝克抓住她的后衣领走向门外,“现在乌丹已经不需要你了,你的医药费也付清了,没事的话就别在这晃悠了。”
门阖上之前,花楹隐约听到了索贝克的抱怨:“切,有这种力量就别像养老一样在这待着,是个惜才的人都看不过去。”
花楹:“……”
好的哦。
花·深知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过气工地女神·楹毅然决然地转身,迎着远方红似血的斜阳,同手同脚地走向回旅馆的路上,默默规划着自己下一趟旅途该去哪。
走着走着,花楹觉察到了附近有些不对。
因为先前有着被煌国人长期监视的体验,所以当那股令人一寒的视线再次附到她的身上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暗处有人在看她。
走的这条小道渐渐不见人迹,花楹没有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嗯……看她的东西,似乎是,几只白色的鲁夫?
看着那几只愈发明目张胆靠近她的鲁夫,花楹不由睁大了眼睛……新来的监视者真嚣张,即使披着白鲁夫的皮也不能顶风作案啊!
“谁在附近?”花楹绷紧了身体,驱走了正在她的身边扑棱着翅膀的几只傻鸟。她又不认识它们,干嘛这么亲密。
她原本只是希望暗处的人能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未想,前方的暗巷真的走出一个壮硕的人影。
“你……你怎么在这?”花楹有些惊讶,对于阿尔旅馆背后最坚实的靠山、这个平日基本碰不上的男人,她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和他撞见。
嘟噜背上捆着一摞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看起来比她还惊讶,“刚和黑市商人买了点东西……”
“……那你这是打算回去了吗?”
嘟噜点了点头。
花楹犹豫了一会:“一起走吗?”
嘟噜迟疑良久,终是点头应道:“嗯……”
“……”
花楹和嘟噜并肩走着,有些沉默,有些尴尬,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尴尬让她也觉得尴尬。气氛是会传染的。
这条路也是民工团里所在规划修整的一块地域,只不过尚未完工。走着走着总会踩到硌脚的碎砖石子。
“小心!”
路过一处堆着石块的高脚架时,花楹刚听到头顶传来奇怪的响动,就被嘟噜拉开了。
花楹一看,自己刚刚站的地方已被密匝匝的石块堆满。
这是一处尚在修葺的围墙,近日即将竣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工人的态度才会变得马马虎虎,连高脚架上隐藏的风险都没有注意。
花楹向嘟噜真诚道谢:“谢谢你。”
这人真是细心,这么快就觉察到了头顶摇摇欲坠的危险。
“没事。”嘟噜皱眉盯着一地乱石,“看来在这方面乌丹还是有必要做好强调啊……”
“走吧,阿尔应该在等着我们回去。”嘟噜将高脚架上装着石块的袋子都搬到地面后,便回头叫了声花楹。
“啊……哦。”花楹跟了上去。
“……”
刚刚那一番互动似乎无形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斜阳烧得行云滚红,暮色之光随风摇摇落入地面,让人感到一种日光熄尽夜幕将至的凉爽。
染着光的房屋沿着砖红小道排排站着,再往前就可以看到阿尔那间小小的旅馆了。
“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嘟噜最先开口。
“挺好的。乌丹是个好地方。”花楹看到新修的水渠附近有不少人在抱着瓶罐聊天笑谈,心底也开心了不少,“不仅这个地方好,你们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那你是不想走了吗?”嘟噜问。
“走还是要走的……”花楹略有羞涩地大言不惭道:“万一我会碰上更好的地方呢?”
嘟噜闻言一笑:“呵呵,没错,更好的地方需要自己去寻找……”
“只不过,当你得到你想要的,就会失去一些你不想失去的。”
嘟噜凶悍的脸上露出了类似追缅的神色,一种连花楹也难以形容的古怪却极其温和的表情,她听到他这么说:“释怀也许需要很多年,伤疤也许需要一生去疗愈,好在我并不缺这点时间……从利亚威尼斯走到乌丹,从奴隶变成一名士兵,我经历的事已经足够让我去参透这些道理了。”
花楹眯眼打量着嘟噜。不知是此刻何种风景勾起了他追忆往事的神思,身旁的这个人扛着柴,逆着光,几点风霜缠在耳边,背后的光粒从耳缝溅落在肩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影坚毅,或许坚毅之下还屹立着无可撼动的心神。
她问:“你的伤疤已经不疼了吗?”
“嗯,不疼了。”嘟噜低头看着这个女孩,湛蓝的眼,墨色的发,覆上橘色的光,一如当年赤诚如火。而他已不复当年。
“原本以为我再次面对你时会生出不太好的念头,没想到是我庸人自扰了。”花楹不明白这个再次的意思,但嘟噜又继续道:“离开这吧,你在这找不到答案。”
老实说,花楹不喜欢被别人摸头,自己已经长得够高了,但嘟噜比她更高。
“我在漂泊中找到了新的目标,希望你也能。这是来自过去的我的寄愿。”最后嘟噜无声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一个人名字。
不知他透过她看到了哪位故人的影子呢?
沉吟良久,她一脸笃定地接下了祝愿:“当然,我会找到世界上最好的目标!”
不会太久的,花楹有这种预感。
毕竟她现在就在了解这个世界不是么?
一岁之短,就像煌国待过的四季,一岁之长,就像庭院里永不凋零的花楹。
她会在短暂的时间里,找到永恒的目标。
“喂——你们在那傻站着干什么!!”两人齐齐转头,看到旅馆二楼开了一个小窗,里面探出一个正在咆哮的小脑袋,“我等你们等得够久的了!快点回来吃晚饭!!再不吃就凉了!!”
“噢,还忘了向你道谢。”嘟噜看着不远处楼上的阿尔,想到了什么,挠着头道:“谢谢你救了阿尔,虽然他很早熟,不会太让人操心,又总是惦记着我的病,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做了那样莽撞的事,还好有你在。”
花楹推着嘟噜:“行了快去吃饭吧。”阿尔正拿着颠勺瞪着他们呢。
晚风惬意,花楹想着最后一餐该是什么样的,自己下一站又该去哪个城市时,那几只阴魂不散的白鸟于她耳边开口,里边传来熟悉又神秘的沉沉笑音:
“去巴尔巴德吧。从巴尔巴德坐船往南走,你会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
“或许你还会在巴尔巴德之内,幸运邂逅一位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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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楹的魔力紊乱其实不是紊乱,只是因为吸收的魔力过多又没有好好排出去所以撑到了。当然不止撑到,还有一定的心理影响。
索贝克之所以认为花楹会死,是因为他是以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花楹的。
花楹:嗝~
另,“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说出此话者的恶趣味(←热心市民尤先生)。
本章出场了很多原创人物,有名字的没有名字的等等等等,还有很多(重点)老角色也在经年之后淡淡冒泡了。
这些人都有一段很精彩的故事,但那些都是抛开女主之外的独属于他们的生命旅程了。
再悄悄提一下,索贝克曾在哈利奥巴布德篇被某个人提到过……嗯,正好应了那句话,留下的东西依然会影响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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