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商馆这块区域不止有娼馆赌场之流，还是有很多娱乐项目的。”
丽丝一一指给了花楹，在她的引领下，满目尽是别开生面的繁华。像是魔导士开设的魔法体验馆、糅合了多国绝活的杂技团、人文博物馆……花楹得知了更多有趣的项目。
“还有，别听西恩那家伙胡说，娼馆并不是那么龌龊的地方，那里花钱买的服务还是很纯洁的，不会上升到什么违法的交易，毕竟有我们看着。平常还是有不少女性上门光顾的，你看——”
丽丝带她来到了一个招牌炫彩旖旎的地方，人流进进出出，男搂女，女搂女，他们神态自若，里面传来了声声缠绵欢笑。
不知为何，那些丰臀细腰的美人很喜欢坐到他人的大腿上，这似乎是会让双方更加兴奋的行为。
花楹斟酌着用词：“贵国真是民风开放。”
她看不懂的异国社交礼仪越来越多了。她是不是得找西恩教教她？
“好了，这里没什么可逛的了。”丽丝发出了一声轻哼，“接下来我得去市集办点重要的事，抱歉，你先回去吧。毕竟我的本职是商人，再拖下去大把的机遇可要耗没了……”
少女这时终于面露不耐，脸上明晃晃写着“要不是露露姆女士要求我才不想理你呢”。
花楹：“……”
突然就被嫌弃了。
她一脸诚恳：“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哈？”丽丝面上嫌弃更浓，嘀咕道：“嘁，真麻烦，还得把你送回去。”
“……算了，我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丽丝拉起花楹，走出了繁华街，“你就跟我一起去市集吧，晚点再把你送回来。噢对了，你到时候不许出声给我找麻烦……”
……
花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来了之前就来过的中央市。
接近傍晚时分的集市比之上午更加热闹，丽丝嘴上虽嫌弃她，但一路下来倒也没松了手，把她丢在人海里。
“在这待着。”
丽丝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家摊铺前，然后和摊主争论起了什么，吵得脸红脖子粗。
最后，摊主在丽丝的连珠炮弹下妥协了，她一副得胜的姿态，从摊主手中接过了类似印章的东西。
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
丽丝带着拖油瓶，依次解决了摊铺以后，小布口袋里已塞满了符证。
这时，暖黄的日光已转为了滚烫的云霞，烧了半片天。天幕好似被日光炙沸，化为绀红颜料滴落大地，点亮了闹市的灯，点染了临岸的海。
“成了。”丽丝满意地拍了拍鼓起的囊袋，对花楹的态度也变得温和许多：“接下来就差送你回去了。正好天黑了，运气不错的话可以在繁华街里碰见忙完公务出来玩乐的大人物们哟。”
她这么一招呼，花楹终于能跟上她的身边，不用跟在后方当一个小尾巴。
花楹：“你真厉害。”
丽丝昂首：“哼，为商会解决几个拖延的客人们是应当的。”
花楹：“我夸了你，你能不讨厌我了吗？”
丽丝冷声：“不能。”
花楹：“为什么？”
丽丝：“你就是讨人厌！”
丽丝又带她回到了繁华街里，路过娼馆时，她看见里面的人多得都挤出来了。
花楹深感担忧，那里边闪着迷炫喑哑的光，一定下了什么吸引人的魔法才会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正巧有一个体型肥硕的醉汉摇摇晃晃从娼馆内走了出来，他如同一个行走的警示牌，他走哪周围的人就躲哪。明明再喝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但他依然拿着酒瓶使劲往嘴中怼——里面一定存在着可怕的让人变得不正常的魔法！
花楹的步伐虽然跟着丽丝，可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那个奇怪的醉汉。他已经走近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并未注意到危险的靠近，依然缠着红发青年打闹。
看到醉汉好巧不巧地往小女孩的方向倒去时，花楹目光一缩：
“小心——”
“砰——”
醉汉先是砸在了圆实的金罩上，再弹到了地面，发出沉闷的轰响，他手中的酒瓶滴溜溜地滚到了小女孩的脚边。
小女孩踢了踢瓶子，捏着鼻子道：“哎呀，喝得烂醉的男人真是掉价，体型还长得这么自由，不是我心仪的好男人啊……”
红发青年满脸无奈：“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吵了。”
“不行不行，姐姐我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找到人生的乐趣啊。骑士国的清规戒律不能总是放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上，今晚你就暂且抛开，和我去见漂亮的姑娘吧～”
“你还是先找到刚刚保护了你的人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保护他人的防壁魔法……”
“咦，对喔，刚刚的魔法的确不太一样！是谁呢？”
旁观全程的丽丝目光惊异：“你做了什么？”
小女孩扫视着人群，正好对上了花楹的目光——
小女孩面上一喜，拉着红发青年指着花楹道：“斯帕酱你看，那里正好就有一个漂亮的好姑娘哟～试着上去搭讪一下吧！”
红发青年压低了声音，骑士国出身的他感官还是很敏锐的：“喂，刚刚就是那个方向出声提醒了，说不定用魔法的就是那位小姐。”
“上去问问就知道了嘛。”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上前搭话道：“刚刚是你保护了我吗？”
花楹和丽丝对视了一眼，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是我。”
小女孩打量着她空空的两手，好奇道：“你的魔杖呢？刚刚那是防壁魔法吗？还是说你用了什么魔法道具？”
“皮斯缇，你问得有些过了……”红发青年跟了上来，朝两人道谢：“刚刚多谢你们出手帮忙。”
虽然凭他与皮斯缇就可以解决掉那个男人，但这份好意还是值得感谢的。
“斯帕酱，你的话术不够纯熟啊，面对漂亮的女性应该要道谢得更有技巧一些才是。”小女孩叹道，“真可惜，如果是由我来开口，我就能帮你要到联系方式了。”
斯帕尔多斯面色一红：“行了！成、成何体统！”
“皮斯缇大人、斯帕尔多斯大人。”丽丝收起了只针对某人的尖锐，朝两人颔首道：“我什么也没做，是…这位出手帮助了你们。”
“是嘛，那真是谢谢啦。”皮斯缇眼巴巴地瞧着花楹，灯火之下，这个姑娘的面容还真是越看越顺眼。
皮斯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花楹：“……”
这个小女孩的求知欲真旺盛。
花楹短促点头道：“我用了无杖魔法。”
皮斯缇：“那可以转移到他人身上的防壁魔法是怎么回事？”
花楹反而觉得奇怪：“……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皮斯缇与斯帕尔多斯面面相觑。
这个人难道不知道防壁魔法是魔导士在面临危险时，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的魔力保护膜吗？将自己身上溢散的魔力转移去保护别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招数。
但看到对方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他们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大惊小怪的人。
他们说到底都是些外行人……斯帕尔多斯咳了一声：“抱歉。是我们少见多怪了。”
“你的意思是，你比雅姆还要厉害吗？”
皮斯缇托着下巴，盯着花楹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你有些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我们一定见过。你是谁？”
“咳咳……”斯帕尔多斯赶紧捂住了皮斯缇的嘴，他无视了皮斯缇呜呜抗议，觉得她那些失礼的话又是不知从哪学来的风流歪招。
但接下来与两位陌生小姐的社交交付在他身上，这份担子又属实太重了。斯帕尔多斯正色之余，语气中又透着想要赶紧离开此处是非之地的急迫：“今日多谢你们了。不过我们今日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下次去王宫，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说罢，他像是落荒而逃，一手夹着不断扑棱的女孩离开了繁华街。
斯帕尔多斯内心：感谢刚刚那两位小姐，让他免遭皮斯缇魔爪，不用去娼馆那种不利于骑士修行的地方。太好了，他不脏了。
花楹：“？”
她转过头，丽丝正瞪着她，看起来比刚见面那会儿还要生气。
花楹：“？？”
她到底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混账事？
“终于找到您了，花楹小姐。”
这时，有两名士兵打扮的人上前行礼道：“天色已晚，我们一直在找您。”
花楹还未从懵然中回神：“找我干什么？”
士兵言简意赅：“受王的指示，把您带回去。”
花楹：“？？？”
辛巴德、是给她设了门禁？
《驯宠指南》上的内容久违地再次涌入她的脑海，花楹怒上心头：“原来打着的是这个念头……”
士兵对视一眼，心中却是腹诽：王只是想和花楹小姐一起用个晚餐，为何花楹小姐如此激动？
“既然他们都来找你了，那我就不麻烦西恩了。”丽丝转头要走。
“等等。”花楹拉住了她，却被她拍开了手。
花楹收回了手：“我只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哦，不谢。”
“下次见面，能告诉我生气的理由吗？”
“没有下次……”丽丝看到那双蓝眼睛，不自觉顿了顿，但语气更加不善：“你不要老是学她！”
然后，她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花楹若有所悟。
-
当晚。
餐桌前。
辛巴德衣着松垮，身上有着洗沐过后的清香。
“今天玩得怎么样？”他披着长发，面若桃花，直勾勾看着花楹。
“还挺开心的。”
见辛巴德好像很高兴，花楹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一道来。
“……”
“就去了这几个地方吗？也对，你才刚来不久……”辛巴德想，这才第一天，没把辛德利亚摸索透也是应该的。
“嗯。”吃完最后一口，花楹放下了刀叉，看着他道：“我要休息了。”
“等等！现在休息也太早了吧？！”辛巴德顿生危机，大晚上的那么快赶人是要做甚？枉费他的精心打扮！
“我累了。”她抿了抿唇，才道。
“你不想出去散散步吗？”月色下的庭院还是很美的！
“不想，累了。”她垂下眼，“因为太开心了，所以累了。”
“等你洗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已经决定在这之后就睡觉。”
“那、那你可以休息一小会儿……”
“你一个晚上只睡一小会儿吗？”
“……”
辛巴德悲从中来，发出灵魂质问：“你是不是故意赶我？”
花楹坚定摇头：“不是，我是真的累了。”
——因为，要面对好多“认识”她的人。
她来辛德利亚之前，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的人认识「赫尔加」，且似乎与这位秘闻关系匪浅。
那些人的审视或表现在脸上，或付诸到行为里，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是一份压在她心口上的沉重。
倘若她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他们所期待的那个人，又该怎么办？
赶走辛巴德以后，花楹于偌大的空房中呆坐许久。
绒面软椅包裹住她疲惫的身躯，四面皆有的精致灯光照得黑暗无处遁形，这个奢华的房间本就是故纸深处的一段弥补，一个已逝之人的遗赠。
倘若……倘若她真的是那个人，她又该如何去向所有人证明，又如何向此心证明？
“我不是谁的替代。”
“我是，独一无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