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军士们一凛,齐声应道。
搞钱也不是这么搞的。
龟兹王宫的一切都是献给天子的,他们的那份还得自取:军官抢大户,军士抢百姓。
文吏咽了口口水,在册子上写下了「金八十一锭」、「银四百六十九锭」。
写完之后,又附注了一下:「一锭合五十两」。
整个中原一年产银都不到一万两,龟兹王累世珍藏却已经达到了两万多两,不得了。
守看这么一条商路,真的日进斗金。
清点完后,金银又被放入箱中,然后贴上封条,着兵士严加看守,等待转运。
这个时候,天慢慢黑下来了。
广场上燃起了火把,板蛮依然挑着一个又一个箱子鱼贯而出。
这会就是杂色物品了一一只是杂而已,但并非不值钱。
金杯、银盘、镶嵌着宝石的刀鞘、玉带等等,被随意摆放在毡毯上,一样又一样,密密麻麻。
有那毛手毛脚的兵士,直接拽着箱子内的毛毯,将被其裹着的物品抖落在地毯上,像在倒垃圾一般。
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将嫌恶的目光瞪向他此人自知有失,脸色一白,立刻蹲下去,将战利品摆好:泛着深邃蓝绿的宝石、温润如月的成串珍珠、雕琢繁复的象牙板以及镶嵌着螺钿、玛瑙的檀木盒子,盒子里似乎还有东西清点工作更麻烦了,因为还要鉴别,并仔细描述其型制,防止被人偷换。
更多的人手被调了过来,分头查验、记录。
杨勤随手拿起一个色彩斑斓的琉璃器血,其在火光下折射出了梦幻般的光晕。
放下之后,又看到了几件疑似来自天竺的象牙雕佛像,以及不知名风格的金银铜器尤其是那个造型奇特的鎏金铜香炉,怎么看怎么像波斯风格。
又有兵士抬来了一箱箱佛经,有的写在丝绢上,有的写在纸上,但更多的还是写在树皮上,文字则不认识,不晓得是哪国语言,或许是梵文吧。
「此城有很多僧人吗?」杨勤问道,
「正是。」汤祥从后边大踏步走来,笑道:「听说邺城大德佛图澄曾经到过这里,还留下了经文。天竺僧人来此者极多,龟兹的佛寺却也不少,小小一城,竟然建有两寺。另有一笑谈一」
「哦?说来听听。」杨勤心情不错,挥手道。
「龟兹王有一妹,年方十七,聪慧好学,又有国色。自两年前始,登门求婚者络绎不绝,但此女虔信佛陀,常与王女贵妇德行诸尼,至城北佛寺设供请斋,听得道高僧讲经说法。」汤祥说道:「今岁有一天竺僧人至此,模样十分俊俏,王妹一见倾心,逼其迎娶自己。僧人吓得躲进了寺庙之中,王妹至佛寺,僧人复逃,只留下一匹白马、三名徒弟。其王嫂听闻,气得不行,今年以来都在介绍王公子弟,想把这个小姑子嫁出去呢。」
杨勤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王妹佛经入脑,太卑微了一一这帮杀才,什么都不信,就信自己手里的刀。
「将龟兹王妹单独看守,以礼相待,稍后转送京中。」杨勤吩附道。
「遵命。」汤祥应了一声,然后又道:「招讨使,末将方才见到了龟兹王乐人舞姬,
有数十人,是否—”」
「还用说么?」杨勤用怒其不争的目光看了汤祥一眼,道:「想要?也得等天子赏赐下来,此时胡乱伸手,便是天子大度,一笑置之,你将来也要吃暗亏。」
汤祥连声称是,然后带着杨勤来到了宫内某处,
数十名年轻靓丽、身段娜的舞姬乐师战战兢兢地立于台阶上。
有人穿着华丽的舞衣,满脸惊恐,胸口起伏不定。
有人低头啜泣,还紧紧抱着各自的乐器,如、琵琶、羯鼓等。
杨勤的眼神也被吸引住了,许久之后才挪开。
「将她们都关起来,严加看守,不得惊扰。」他吩咐道。
「遵命。」汤祥心中遗憾,口中大声应道。
杨勤再无二话,吩咐文吏写一封捷报送往长安后,直接转身离开。
大街上稍有些混乱。
军官们骑着马,穿梭不停,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用马鞭抽打任何试图私藏小件物品的军士一一除去献给天子的那一份,战利品都要集中清点,统一发放。
但他们的努力好像不是那么奏效。
一箱珍宝在搬运途中突然倾覆,玛瑙、珍珠滚落一地,当第一个人忍不住伸手后,其他人也乱了秩序,纷纷抢夺。
某处角落里,一名士兵将珍珠项链藏入怀中,然后就被某个眼红的袍泽举报了。
如狼似虎的军官冲了过来,先是一顿鞭挞,然后将其拖走。
还有人踢开一尊精巧的键陀罗风格石雕佛像,只为了捡拾压在下面的一枚金币。
杨勤忽地停下脚步,捡起了一枚做工精美的龟兹乐师彩绘木俑。
它被随意扔在路边,已然沾染了不少尘土,甚至有些破损了。
杨勤暗叹一声,军士们只通过金银和宝石的重量来判断战利品的价值,对这些精巧的奇物却弃如履··
罢了,他们高兴就行。
看着一个个脸上写满疲惫、兴奋和贪婪的武人,杨勤突然笑了,这就是胜利的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