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嘉明五年,秋刚过去了中秋宴,休沐毕,前朝的大臣又投入到无休无止地政事之中。ˉ?′2?^¢8[?<看·?书×;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昨夜下过一场秋雨,天儿愈发得寒凉。陈德海守在乾坤殿的廊庑下伺候,一阵凉风吹来,冻得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陈德海往手心哈了口热乎气,眼瞧到了晌午,不知道殿门议事的大臣什么时候能得脱身。先帝荒淫,惹得前朝重臣怨声载道,而今新帝勤政,那帮子朝臣心中依旧幽怨,乍然从在府中睡到日上三竿,到连晌午的热乎饭都吃不到,搁谁谁都受不住。陈德海琢磨要不要进去通禀皇上,这时殿门打开,里面几个老臣互相搀扶着出来,面色疲惫,两鬓的银霜颇显苍老,有些步履蹒跚的味道。陈德海忙躬下身子,恭送几位大人。几个老臣待他客气,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虽是官宦,位份低了些,但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倒底是不可小觑。待朝臣悉数下了九级汉白玉台阶,陈德海才捧过小太监呈来的热茶,手背试了试温度,躬低了腰身,悄声入殿。龙椅上,年轻的帝王手执朱笔,伏案批阅奏折,大抵是遇到了棘手的事,眉峰微微拧起,眼底含藏的是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威严。一盏温热的茶水,轻轻呈上御案,李玄胤撂下折子,倚靠到龙椅背上,指腹扳指轻撚,眼底一片暗色。陈德海伺候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知晓皇上是在沉思政务,不敢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候到旁侧研磨。须臾,皇上开了口,“传豫北王觐见。”陈德海应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作为乾坤殿的大太监,陈德海知道的事儿难免要叫旁人多些,自打三年前皇上御驾亲征,大败蛮人,班师回朝之后,就理政不断,不论大昭哪里生出大大小小的事儿,皇上总能预料到,且处理果决,令朝臣甚为信服。陈德海日日伺候在皇上身边,身为内宦,对朝政要有所避讳,但对于后宫的娘娘主子,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回来,皇上似乎对后宫侍寝并不热忱,先是宁贵妃犯下大错关入冷宫,紧接着就是何家出事,皇后娘娘幽禁于坤宁宫,虽未除了名头,也差不远了。陈德海觉得奇怪,又说不上缘由。直至深夜,宫门落锁前,豫北王出了南门。御膳房送来晚膳,司寝司的小太监捧着后宫嫔妃的玉牌,呈到御前。李玄胤饮了一勺羹汤,撩起眼皮子随意掠了眼,视线逡巡一圈,似是无意问道:“泠美人的身子还没好?”那小太监听这么一问,小心翼翼地回话,“奴才听闻金禧阁昨儿个又传了太医。·s*h\u!y^o·u¨k¨a\n~.~c`o?m^”李玄胤沉下眼,无意识地把玩着拇指的扳指,“三月进宫,如今已是九月,生了什么病,病了大半年还没好?”沉沉的话音压得小太监擡不起头,脖颈冷汗涔涔,他也不知道这泠美人是唱得哪一出戏,旁人求都求不得的圣宠,到泠美人这儿,竟成了不稀罕。小太监只是个端玉牌的奴才,这可不干他的事,他只巴望着皇上千万别把在泠美人那儿的火气发到自己身上。陈德海收到小太监求助的眼神,缩着脖子也不敢说话。他已经不是一回为泠美人遮掩,偏泠美人不知好歹,这下是真的惹恼了皇上,泠美人的烂摊子,她自己去收拾吧。皇上少进后宫,就是侍寝,也只召那几个不声不响的嫔妃。说是宠幸,倒更像是于男子而言的疏解。每到入夜,后宫嫔妃都眼巴巴地等着皇上,一月说有一日侍寝,都是多的。这夜如旧,她们守了许久,等到金禧阁侍寝的信儿。人人都知晓圣驾奔去了金禧阁,金禧阁守门的奴才闻讯魂儿差点吓出来。皇上召主子侍寝,可主子这会儿,压根不在宫里头啊!金禧阁住着的主子身份说来并不尊贵,外祖偶然得了机会入京面圣,受命皇商,家中官位最高的,也不过是幺子余锦之,还是个七品地方官,旁人提起来都笑话。宫里头向来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主子不受宠,还有几个奴才愿意尽心尽力地伺候,美人位份能留的奴才本来就少,眼下金禧阁里,满打满算不过四个宫人。守门的潘水,洒扫的绿蕊,伺候在主子身边的秋池,还有掌事宫女千黛。主子爱闹,秋池跟着主子不知跑去了哪儿,剩下的三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潘水火急火燎地要出去找,还没等踏出殿门,金线云纹的玄色龙袍入目,他迈出的一条腿紧忙收回来,抖了下身子,扑通跪地,“奴才请皇上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额头豆大的冷汗吧嗒落到手背上,潘水惊惧地闭了闭眼,期盼主子赶紧从外面回来。李玄胤背着手,一眼没去看他,“泠美人呢?怎么不出来接驾?”潘水心里乱成一团,根本不知如何回话。主子没病,那些病都是装出来的。余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主子想收买太医轻而易举,谁料想,偏偏,皇上今夜来了。′w·a_n\z~h?e*n.g-s¨h`u?.′n/e¨t.万一他说错了话,主子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啊!“你这奴才,皇上问你话呢!”陈德海眼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催促一番。“奴婢请皇上安。”殿里急匆匆出来两个婢女,千黛绿蕊做礼福身,千黛额头磕地,稳住声线,慢慢道,“皇上,主子近日身子多有不适,听闻夜间祈福可保身子康健,适才去了御花园,还未回来。”听过这话,潘水终于松了口气。还是千黛姐姐稳妥,不然今夜金禧阁上上下下都免不了一通责罚。李玄胤掠了眼跪着的三人,薄唇微抿,殿外几人都在等着皇上开口,连伺候在御前的陈德海,也为泠美人捏了把冷汗。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女子娇软如莺啼般的笑声,似是珠玉击石,清灵欢快。“秋池,你拿的这是什么,丑死啦!”“这不是主子要奴婢带回来的,主子还笑话奴婢,奴婢生气了!”“呦呦呦,别气嘛!瞧瞧我们小秋丫头,气鼓鼓的跟小包子似的!”“主子!”那两人仿若未觉,边打闹着边往里走,千黛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蓦地要起身去拦主子,触到皇上凉凉的眼色,身子仿若僵住,不敢再动一动。一只绣着海棠花的青底绣鞋踏进门槛,绣鞋的主人裹着狐貍毛的白披风,雪白的脸蛋冻得通红,偏她不自知,没觉得冷似的,眸子流转着潋滟的波光,红唇一张一合,正扬着干净的脸蛋与旁边的宫女说话,活泼得像只小兔子。秋池先察觉了异样,她奇怪地往里面看了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来了金禧阁的男人,龙袍着身,金尊玉贵,不是皇上还能是谁?她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下意识就要去拉主子。经秋池提醒,余窈窈转眼,才看见与这金禧阁格格不入的男人。大昭的九五之尊,选她进宫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余窈窈呆了呆,眸子瞪大,她称病数月,一直活得好好的,原以为皇上忘了她这个人,哪料想,竟来她这小小的金禧阁。“臣……啊不,嫔……嫔妾请皇上安。”余窈窈一时情急,记不得嬷嬷交给她嫔妃的规矩,小手做摆右摆,干脆学着宫人,扑通跪下身子,那朵白菊花不慎染了尘土,她咬紧唇,顿时心疼不已。李玄胤见这女子生涩的模样,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又不禁记起那个梦,梦中有些事他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最清晰的,就是自己有多宠爱这个女子。梦中女子虽依旧不如后宫其他的嫔妃乖巧懂事,至少规矩还是有模有样,怎的这女子与梦中除了相貌一样,剩下的,简直是南辕北辙!“病了?”男人耷拉着眼皮子,讥讽地问出这句话。殿内的宫人都缩紧了脖子,具是毛骨悚然。李玄胤冷嗤一声,拂袖擡步,“给朕滚进来。”说的是谁,不言而喻。但倒底是没有说责罚。宫人轻呼了口气,秋池扶起主子,吓得泪水早已簌簌流了满面。余窈窈安抚地拍了拍秋池的手背,再怎么大胆,此时也有些害怕。她给千黛使了个眼色,千黛会意,忙往陈德海手里塞了几个金豆子。余家商贾,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陈德海垫了垫份量,心道这泠美人还有几分识趣,便提醒:“美人主子一病数月,皇上心中挂念,已是问过几回了。”意思是,只要您小意讨好,皇上便也就轻拿轻放,毕竟您这欺君大罪,皇上也没当即发落不是?金禧阁主子不受宠,奴才们另寻他主,若非余窈窈手里银子多,内务府也跟着狗眼看人低,不知道要怎么苛待她。殿内临窗摆了一张黑漆雕花的窄榻,上铺着白梨蜀绣的缎面。余窈窈踏进内殿,悄悄往里瞄了眼,李玄胤正倚着窄榻,手中握着一卷她极为眼熟的书册,慢条斯理地翻看。待她记起来是什么,脸蛋登时一红,顾不得请身,三两步过去,趁男人不注意一把夺到怀里。从未有人敢如此冒犯,李玄胤拧起眉,不虞地看向面前的女子。余窈窈有些怕他,像犯了错的孩子,后退两步,耷拉着脑袋,站得远远的,嗫嚅地开口,“这……这是嫔妾看着玩的。”李玄胤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对她那些少女心思没什么兴趣,又睇去一眼,“站那么远,朕能吃了你?”宫灯内笼罩的灯火映着男人的半边脸,半明半暗中,幽邃深沉。余窈窈犹豫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往前挪动两步,倏忽停下,似是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侧身,把手里的话本子塞到妆台下的抽匣里。李玄胤看在眼中,不知为何,因这女子自以为隐秘的动作而生出些许愉悦。待那人站到身侧,李玄胤眼眸掠过她有些发白的脸蛋,“怕朕?”余窈窈当然是怕,进宫前阿娘就再三叮嘱过她,倘若不想伺候皇上,就称病避宠,在宫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家中银子足,保她不受欺负,万万够用了。阿娘不希望她得宠,她生得好看,天下男子皆爱美人,皇上留下她,也是因她这副脸蛋。但后宫美女如云,阿娘深知男子的薄情寡义,她能受宠,旁人也能。阿娘怕她中了旁人的算计,进宫前夕,她知晓,阿娘守着她整整哭了一夜。余窈窈眼光黯淡,点了点头。眼前这张脸蛋与记忆中渐渐重合,她是她,却也不是她。李玄胤疲惫地合上眼,指腹的扳指轻轻转动,“伺候人,会么?”闻言,余窈窈如被雷电击中,身子僵硬住,再生不出伤感的惆怅,脸蛋霎时现出似云霞的红意烫热。娇娇媚媚的一张芙蓉面,仿似还未开采的花苞,令人忍不住品尝其中的多滋甘甜。良久没有回话,李玄胤没那么多耐性,眯了眯眸子看她,“入宫的嬷嬷没教过你么?”教过自然是教过。可余窈窈尚且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哪抹得开脸面,她咬住唇瓣,在男人毫不避讳的目光下,手脚不知该往何处去放。数年前那个梦境过去之后,李玄胤照着梦境指引,顺利地坐稳这个位子,那年这女子不过十四岁,他顺手庇护了她的家人,也没那个心思去做什么。直到今年大事已定,江山安稳,他想起这人,便择选她入宫。不想,竟不如他所想的那般,这女子对他的情谊不止是淡,是根本没有过上心。做过那个梦,李玄胤对后宫的女子皆索然无味,更没多余的耐心,只想让人现在就如梦里一般臣服自己,小意温柔。比起梦里的媚态娇柔,眼下的她显然还很是生涩。如瀑的青丝铺散在肩头,乌黑的发,如雪的肤,两颗粉嫩的红豆点缀,李玄胤喉结滚动,不得不说,这女子于他确实要比旁人能入眼,一动不动身尚在那,就让他愉悦贪恋。那张脸蛋干净得像剥了壳的鸡蛋,挂着串串透亮的泪珠子,要掉不掉,惹人心疼,但此时的男人大抵都是铁石心肠,只顾自己快意,哪顾得上那朵尚未经受过风雨,根本承受不住摧残拍打的娇花。余窈窈难受得不行,素白的小手一面捂住烫红的脸,一面去抵男人的胸膛,又羞又怕,她边哭边求,不禁咬住下唇,娇声颤颤,偏生男人毫无怜惜,拿开她的手,不耐烦地威胁,“再推朕,朕就治你阖府欺君之罪。”余窈窈被吓住了,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那张可怜巴巴的脸蛋,只让李玄胤眼底凝聚愈发多的沉暗晦色。翌日,余窈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皇后幽禁,她不必去问安,到晌午,金禧阁迎来乾坤宫传旨的小太监,初次侍寝,余窈窈一夜之间就从正六品美人,升到正五品贵人的位子,闻所未闻。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没三章完结不了了(暴风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