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天气,进入夏季便阴晴不定。
段世豪死后不到两小时,天空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沈城郊区。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村里,老鹰穿着雨衣,正在亦步亦趋的前行。他已经通过恒盛的人,得知了段世豪的死讯。如果人活着,他愿意换命,但人既然死了,他必然要尽快离开。对于这样一个身背命案的逃犯来说,去祭奠死人,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十分钟后,老鹰走到村口,敲响一户人家的院门,随后便等待起来,看着漆面斑驳的黑色木门,短暂失神。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交通广播也说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晴空万里。他原本跟段世豪约定好,两人会在事成后,到彩塔夜市喝上几杯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仅是须臾,便会走向完全不同的轨迹。一滴雨落在老鹰脸上,让他抬起头,看向了洋洋洒洒的雨幕,感慨着人生或许就像这雨露一般,虽然看起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真到了落地的时候,也无非是一滩污水而已。“咣当!”老鹰正思考着,面前的木门敞开,里面的中年用手电照了一下他的脸庞:“山西老靳的朋友?”“是,我们通过电话了。”老鹰掏出口袋里的一万块现金递了过去:“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跟我来吧!”中年转身走进院内:“按照你的要求,一辆摩托车,一套假证件,都在柴房里放着!”就在老鹰进院的一瞬间,忽然有一道身影从侧面冲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啪!”老鹰下意识的按住对方手腕,一个过肩摔将其扔了出去,然后转身便跑。“嘭!”在他转身的同时,又有一人在门外冲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噗嗤!”带路中年趁着老鹰后退,一刀捅在了他的后腰上。“你他妈的!”老鹰强忍剧痛,回头一肘砸在了中年脸上,掀开雨衣就要掏枪。“弄他!”门外的人一声呼喝,扑上来将老鹰按倒在地。“呼啦啦!”躲在暗处的六七个人一拥而上,刀锋反射着闪电的光芒,齐刷刷落下。“噗嗤!”“噗嗤!”“……!”刀锋入体的声音此起彼伏。“轰隆隆!”闷雷声起,又是一道闪电撕开乌云,照亮了老鹰趴在泥中的脸颊,以及失去生命气息的双眸。……另外一边。陆涛和关磊两人逃离水云天以后,便乘坐出租车,赶到了苏区的海鑫客栈。这家客栈位于沈城与辽阳的交界处,周边是大片的耕地,主营业务是饭店和修车,虽然也提供住宿,但环境极为简陋,平时过路的司机们,宁可选择多开十几公里去永乐那边休息,所以这地方在天黑之后,基本就没客人了。陆涛在客栈门外下了出租车,随即便走进院子,走向了靠墙的一排水泥房,敲响了亮灯的窗子:“老林,你在吗?” “哎,来了!”林守义听到陆涛的声音,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你们怎么样,还好吧?”“没问题!段世豪已经折了!”陆涛宛若落汤鸡一般,进屋后见赵丰年、大博、小威都在,沉声问道:“赵泰和小锐怎么还没回来?”“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俩离开的时候,听说是被人追了一段距离,绕了好远才把对方甩开。”赵丰年回答完陆涛的问题,继续说道:“小涛,在你来之前,老林接到了一通电话,听说今天晚上,凌肃威的儿子也在水云天出事了,人正在抢救,据说伤得很重,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什么?!”陆涛听见这话,不由得心头一紧:“凌肃威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水云天?”“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给我递消息的人接触不到凌肃威,只是当闲话传出来的。”林守义顿了一下:“你之前说干掉段世豪之后,咱们只要跑路躲一段时间,这事就过去了,因为凌肃威没有精力盯着咱们!可他儿子如果死了,那这梁子可就结大了!他连副市长都能拿下,何况咱们这些屁民呢?”陆涛拿起赵丰年的劣质香烟,点燃一支后情绪稳定的回应道:“没事,先走再说!”他在安慰别人,但安慰不了自已。陆涛是混过江湖的,知道凌肃威代表着什么。放眼全国,普通人能混到凌肃威这种身份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个。听起来不少,但全国三十四个省级行政区,省长也才三十多人。凌肃威的身份,自然跟那些封疆大吏没法比,但是在江湖上,已经不仅仅是天花板三个字所能形容的了。陆涛杀段世豪这种事,瞒不住凌肃威,也从来没想瞒着。他敢这么做,正是因为凌肃威太高了,而他太低了。他在赌这尊手眼通天的佛陀,不会走出高堂庙宇,费尽心思的踩死自已这只蚂蚁。可现在凌肃威的儿子出事了。即便人不是陆涛杀的,可他能够脱开干系吗?这里面的关系很简单,就像我们随手打死一只蚊子一样。打蚊子的人,会在乎它是否无辜,会跟它讲道理吗?跑!仓促之间,陆涛想不到解决的方案,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已如果再不跑,要比埋骨他乡的关帅更惨,甚至连一座墓碑都可能剩不下。……与此同时,赵泰驾驶着满是划痕的途胜,终于赶到了客栈附近。金锐坐在车里,看见远处客栈的轮廓,总算松了一口气:“磊哥,刚刚大博发来信息,说涛哥已经到了,等咱们过去,大家直接就能走!”“是啊,段世豪折了,咱们总算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了!”赵泰咧嘴一笑,拿起手机拨通了赵丰年的号码,打算报个平安,让他们准备撤离。在听筒内传出彩铃的同时,赵泰的目光随即向外面一扫,猛踩了一脚刹车。金锐猝不及防,身体撞在了操作台上:“泰哥,怎么了?”“别吵!”赵泰看见前方的玉米地,在无风的状态下剧烈晃动,而且还出现了一道阴影,猛然打了一把方向。“刷!”车灯穿透雨幕,照进了玉米地。客栈后院墙外,一辆越野车扎在玉米地里,压倒了大片秸秆,而数道顶着雨的身影,正在向后墙靠近,刚刚玉米秸秆的晃动,就是他们造成的。向远处望去,还有好几处的庄稼在晃动。此情此景,好似数把精准的手术刀,准备将海鑫客栈切开,让里面的人碎尸万段。这时,赵丰年的声音也顺着听筒传出:“儿子,你到哪了?”赵泰回过神来,猛然按响了车喇叭,对着电话咆哮道:“爸!跑!叫涛哥他们快跑!客栈被人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