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嘶哑：“是谁下的旨意……”</p>

“有位主说了，这斩草不除根呐，春风吹又生，尤甚阴狠小人，狼子野心。”</p>

洪公公惋惜道。</p>

“是谁？”林行致动了动唇，心中隐隐有了预测。</p>

洪公公微微一笑。</p>

半束光影照在脸上。</p>

“公主说，流放，不如诛九族——”</p>

“天家仁慈，朱笔改为三族，你还不，谢主隆恩？”</p>

公主进谏，陛下听之。</p>

那日的天牢，除了哭声，还是哭声，这地方总是凄厉的。</p>

“早晚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p>

“报应，只掌握在王权手中。”</p>

然而当林行致听到洪公公的话，反而安静了太久太久，全身放松瘫软的躺在牢房的茅草上，看着那逼仄的天窗中透出的一丝白光，照在昏暗的天牢中，那么模糊。</p>

他看着看着，忽然低低笑出了声。</p>

笑得眼角流出眼泪。</p>

是泪水吧？</p>

谁也不能知道。</p>

你经历了几争天下，你还哭什么呢？</p>

洪公公俯身，压低声音对林行致说：“殿下送你的匕首，你还留着吗？”</p>

“一直留着，不敢忘。”</p>

洪公公笑着点点头，“甚好。”</p>

他的声音如同落叶般落下，随着萧瑟刺骨的秋风，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p>

“前路无望，公主望您，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辱名节，自杀谢罪。”</p>

那天晚上，林行致做了个太漫长的梦。</p>

漫长到他再一次睁开眼，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究竟哪一个结果是真实的。</p>

他是统御万民的帝王，还是锒铛入狱的阶下囚？</p>

梦中的女子，也曾绣一朵旧花，庭外梧桐亭亭玉立。</p>

后来，</p>

越走越远。</p>

越变越陌生。</p>

她终于成为了他的模样，工于权谋，翻手生死。</p>

你为后庆，我为大梁。</p>

谁也别怪谁，谁也别说错。</p>

万城百姓，是我庇护的赌局。</p>

行刑前夜，</p>

林行致在天牢自杀。</p>

以死谢罪。</p>

临死前，留下一封血书。</p>

只求公主谅解。</p>

消息传到姜里耳边，她毫无波澜，云淡风轻地让人给林行致收尸。</p>

林行致的死，并没有给林家带来任何转机。</p>

林家曾经为了出一个状元郎而感到无比骄傲，满村洋洋得意，他们跟着林行致飞黄腾达，也跟着林行致尸横遍野。</p>

只是享受荣华富贵时，他们为林行致马首是瞻，现如今，各个憎恨林行致谋反，为什么要带上他们，宣称自己无辜。</p>

三族连诛，自然包括妻族，苏和璧也逃不掉。</p>

但这一次，她和林行致坚不可摧的爱情早就出现了裂痕，临死前，也不见有患难与共的真情。</p>

“你根本忘不掉姜里对不对？”苏和璧喃喃自语，“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一次又一次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