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去看楼下的景象，但楼下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她面前的一面水镜之中。

当看到玄元对那满桌的“盛宴”不屑一顾，甚至精准地点评出虾饺的火候问题时，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当看到玄元无视护卫的阻拦，一步步走上楼梯时，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而当看到那两名护卫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直接被气势压得崩溃瘫倒时，她捏着琉璃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咔。”

坚硬的琉璃杯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计划失败了。

对方不仅看穿了菜里的剧毒，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到了一个让她都感到心惊的地步。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身后侍立的侍女，整个三楼，只剩下她一人。

她重新将那抹媚入骨髓的笑容挂回脸上，只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

她倒要看看，这条过江龙，究竟有多强。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了门口。

玄元的身影出现在纱幔之后，朦胧而又清晰。他没有丝毫的客气，径直走了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软榻上的那道妖娆身影。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公子真是心急，连妾身特地为你准备的薄酒都等不及了吗？”苏媚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娇媚婉转，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轻轻晃了晃手中已经出现裂痕的酒杯，对着玄元遥遥一举。

玄元环视了一圈这奢华至极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回到苏媚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菜里加了料，酒里想必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与其浪费彼此的时间，不如直接上来找主家谈谈。”

苏媚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句“火候过了半息”，根本不是在评价菜，而是在嘲讽她下毒的手法太拙劣！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和被彻底看穿的寒意，从苏媚的心底升起。但她毕竟是苏媚，瞬息之间，便已恢复如常，甚至笑得更加妩媚动人。

“公子说笑了，我们听风楼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怎么会做那等下作之事？”她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红唇如火，“若公子不信，这杯酒，妾身先干为敬。”

玄元的目光落在她身旁一个青花瓷瓶上，那上面描绘着一副山水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咔嚓！”

一声轻响，那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竟凭空多出了一道贯穿瓶身的裂纹！

苏媚的瞳孔骤然收缩！

玄元这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说道：“下作？在我看来，杀人手法粗糙，才是真正的下作。连毒都藏不好，白白浪费了那几只碧眼水晶虾。”

他顿了顿，迈步走到苏媚对面的位置，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姿态闲适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你打算，怎么赔偿我这顿不满意的饭？”

苏媚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赔偿？

他竟然在跟一个想要杀他的人，索要赔偿？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具羞辱性的话语吗？

然而，那张俊朗的脸上，神情却认真得不带一丝戏谑，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吃到了不满意饭菜的普通食客，正在理直气壮地向店家维权。

强烈的反差感，让苏媚心头那股被看穿的寒意，瞬间被一股无名火所取代。

她苏媚执掌听风楼数年，在这座城里，谁见了她不给三分薄面？她手上的人命，暗地里的交易，足以让任何一个所谓的名门正派闻风丧胆。

可今天，她引以为傲的毒术、心计、美貌，在这个男人面前，竟被碾碎得如地上的尘埃。

“咯咯咯……”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苏媚缓缓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那身薄如蝉翼的火红纱裙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一条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赤着玉足，踩在柔软昂贵的地毯上，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地走向玄元。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似乎也随之浓郁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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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说的是，这自然是妾身的不是。”她的声音愈发酥媚，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怠慢了贵客，自当赔偿。”

她走到玄元身侧，并未停下，而是绕到了他的身后，温软的身子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轻语：“只是不知，公子是想要金银财宝，还是……想要妾身这个人呢？”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眼看就要搭上玄元的肩膀。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反击。

她不信，天底下有男人能拒绝得了她苏媚的主动投怀送抱。只要他有半点动心，露出丝毫破绽，她就有上百种方法，让他死得无声无息。

然而，她的指尖，终究还是落了空。

就在即将触碰到玄元衣物的瞬间，玄元的身子微微一侧，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的碰触。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端起了桌上一只完好无损的茶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金银财宝，我看不上。”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苏媚燃起的火焰上。

“至于你……”玄元顿了顿，终于偏过头，目光却不是看她那张足以令众生倾倒的脸，而是落在了她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上。

“你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下毒的手法又太糙，赔给我，我都嫌掉价。”

轰！

苏媚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羞辱！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手段，在这个男人眼里，竟一文不值，甚至……被嫌弃？

那张妩媚动人的脸蛋，血色瞬间褪尽，笑容彻底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淬了冰的阴沉。眼底的伪装被撕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意和惊怒。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不再娇媚，变得尖锐而冰冷，连“妾身”的自称都省了。

玄元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反应，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她的手指移到她的眼睛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样才对嘛，装模作样地扭来扭去，不累吗？”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苏媚的心上。

“我的要求很简单，回答我两个问题，这顿‘饭’就算结了。”

苏媚死死地盯着他，牙关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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