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皇都大宅胡同
此时距离辰时还有三刻左右,天色已经发白,太阳还未升起,这是如今皇都最安静的时候,闹事的儒生回到家中休息,披甲的兵士退出了皇都的街巷,风中依稀还带着昨夜骚乱的味道。=#?6?~?1?_看.书-网° _:×免?^?费?阅2±读>`£
穿过几处无人居住的门户,便正式进入了这条往常人烟稀少的街道,街旁老树无人修建,落叶堆积在墙角,不时那些无人的院子里会传来些不知是什么的声响,但老黄并不想过问。
他再次捏了捏袖子里的文书,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让自己清醒些。
来到大宅胡同的中央位置,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十数道穿着各色官袍的人影,他们错落站在一处门外,无声的等待着什么。
老黄长舒了口气,起码没有走错路,如今的大宅胡同有着两个衙门,相隔虽远,但也不得不防。
他小心的汇入那群人中间,既不站在前排,也不落在后面,然后才开始抬头打量周遭,这户大院并不如何出奇,积灰长草的屋檐,老旧生裂的大门,甚至门口的石狮子都没有摆放对称,整个门户唯一崭新的就是那块牌匾。
悬镜司。
老黄轻轻摇头,在皇都一个衙门的门面,往往代表着这个衙门的实力,这悬镜司的地位果然不出所料的低。
“老兄,好好的怎么摇头呢?”身后有人低声开口问。′三,叶*屋+ ^免·费¢阅.读+
老黄回首,看了看对方,那是一个眉宇间有些傲气的青年,一看脸就知道家世不错,应当是去年新科的官员。
“无事,脖颈有些酸。”老黄行礼,随后敷衍的解释。
“老兄也是被征召来此任职的?”青年人不依不饶的追问。
明知故问,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昨天收到悬镜司的文书,被征召而来的。
老黄笑着点头,依然不接话,这些官场的年轻人总是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这种彼此摸不清状况的时候,最是该谨言慎行的!
“老兄你之前是哪里当差的?”青年人似乎谈兴很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征召到了一个龙潭虎穴。
“一介捕快而已。”老黄回答的模糊,皇都里的捕快一千多人,具体的官职上至五品下至九品,很难根据这种回答揣测身份。
“哦?悬镜司还要捕快?”青年一脸震惊,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摆手道:“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捕快不好,只是我以为他们召的都是文书、谋士之流,毕竟是一个总管皇都调度的衙门。”
老黄只是咧了咧嘴,心底腹诽,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调到这里,什么总管皇都调度的新衙门?
皇都这么多年能分的权利和职责早就已经被各路神仙吃干抹净了,官场有句俗话‘城门三分地,五个大小官!’
说的就是,每一堵城门正下方那一亩三分地,都足足有五个衙门的官员掌握着彼此不交叉的管辖权,有的负责审查修士、有的负责审查走私、有的负责维持治安、还有的负责造册登记等等,看似简单的流程,但实际上却塞的满满当当。~看+书′屋^小/说~网/ `无*错¨内,容+
这座皇都里,你能想到的所有职责和权力早都已经被安排妥当了!
所以任何新的衙门设立必然是关联着一个新的领域,不然新衙门就只能在旧衙门手里抢夺一部分权利和责任,来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说到底设立一个悬镜司容易,但让它运行起来却难上加难。
你还敢提总管皇都调度?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旧衙门里最强大的几个衙门的势力范围,首当其冲就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污衙’,其次还有御林军以及京兆尹等。
如今的污衙是皇都声势最大的势力之一,你想想,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皇都的范围内抓捕儒生?甚至围困清水书院!
这当然不是在说闻人哭有多强大,这只说明人皇陛下对于闻人哭的支持是前所未有的,是不计代价的。
一想到在场这些人未来可能要跟大宅胡同那头的闻人哭抢地盘,老黄就仿佛看见了尸山血海,好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变得满身是血、不成人形。
他来不及怜悯,心里只有恐惧,所以他和这些人不同,他不是来拜见堂官任职的,而是来辞官的。
他看向了身后那个笑意满满的年轻人,低声开口道:“看小兄弟家境不错?不若花些银子去选个油水多的衙门,比如城门司或者户部之类的,总好过在这不知深浅的新衙门里打熬。”
这便是他良心的极限了,有些事情人可以清楚的知道,但不能和别人讲的清楚,这就是在官场打熬学会的道理。
青年愣了愣,但老黄已经不再看他,只是安静的等待时辰的到来。
文书上写的是辰时,但如今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人,大多是官身,年龄、性别都是各有不同,老黄甚至看到了一两位自己曾见过的刑部官员,可见悬镜司招收的人员有多么混杂。
于静默不安的等待中,辰时终至。
众人略微整了整衣袍站好,随后为首的人彼此客气的谦让了一下,最终由在场官职最高的那人上前拍门,无人应,于是伸手轻推,悬镜司的大门缓缓打开。
大家彼此看了看,便依次而入,府里倒是个还算不错的院子,可依然是一副没有仔细打扫的模样,大多数地方都有落叶和灰尘,只有一条路看的出常有人行,所以相对干净。
“故弄玄虚!”老黄听到队伍后面有人低声说道。
队伍里没人接话,毕竟未来都是要在此处任职,谁知道这话会不会被人传到上面,到时候被穿小鞋,哭都没地方哭。
前排几人短暂的商讨,便沿着那条干净的路往院子深处走去,众人略有些犹豫,老黄倒是快步跟上。
这些人担心这里是悬镜司给他们的考题之类的,怕行有差错,让自己的官途变得艰难,不过老黄没有这种顾虑,他就是来辞官的,无所谓留下的印象好不好。
“老兄,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身后忽然有人赶了上来,与他并排。
还是那个年轻人,老黄淡淡的道:“下马威吧,新衙门设立,一次召集如此多的官员,怕是比衙门里如今有的人还要多上许多,而且除去这里的正副司长,剩下的可能官职还比不上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如果按正常方法的接待,不仅人手不够显得露怯,也很难压制住大家,所以直接选择放空门,既能显得并不重视我们,又可以让我们不断的揣摩对方的用意。”
老黄声音很低,他当了多年捕快,最善推导旁人的所思所想。
“哦!有道理。”青年恍然大悟的点头。
最终大家还是都走上了这条路,不过老黄已经位于队伍的前列了,他越看越觉得此处衙门不能长待,人员不够、素质不详、职权不明、靠山不硬、环境不好简直是集齐了皇都底层官僚所需要的所有负面因素。
唯一能支撑整个门面的只有那一个孤零零的名字。
尉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