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的瞬间，骤雨般的枪声戛然而止。</p>
死寂中，一束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规律地上下晃动三下——那是行动处约定的安全信号。</p>
刘富庸一咬牙，开着车子就冲了过去。</p>
雪亮的车灯刺破夜色，光束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浓稠的暗红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p>
谢彪站在平板车旁，刺刀正挑着油布边缘，脸上溅满了血污，却掩不住眼底疯狂的笑意。</p>
“吱——”轿车急刹在仓库门前，刘富庸踉跄着推开车门，皮鞋踩进温热的血泊里。</p>
“谢彪，什么情况？”他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威严。</p>
谢彪转头时，沾着鲜血的脸在车灯下异常狰狞：“刘科长，敌人被全歼了，我正在查看缴获的物资。”</p>
“我们的其他兄弟呢？”</p>
“呃～，应该都死光了!”</p>
“卧泥马！出师不利呀！”刘富庸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一把掀开了平板车上的油布。</p>
刹那间，成箱的炸药赫然显现，少说也有三四百斤。</p>
刘富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三百多斤tnt就躺在眼前，心中暗自庆幸，敌人临死前没有引爆炸药，不然的话......他不敢再想。</p>
随之而来的是狂喜，特么的，这么多炸药，鬼子特工的图谋不小啊！</p>
老子特么立大功了。</p>
……</p>
清晨的浓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蒸腾着潮湿的热气。毛仁飞踩过湿漉漉的台阶，黑色礼帽檐上凝着细碎的水珠，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却灼热得能化开晨雾。</p>
灰扑扑的砖墙在晨霭中若隐若现，他特意整理了笔挺的中山装领口，踏进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军统总部。</p>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传来打字机的咔嗒声，毛仁飞却在楼梯拐角处顿住脚步。</p>
对面行动六科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着。想起昨天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对着同事炫耀姐夫的权势，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笑。</p>
他想起昨天上午在办公室挥笔签署调令的模样，当“行动六科干事”几个字落在泛黄的委任状上，小蝶扑进他怀里时温热的呼吸，比军统档案室里的陈年案卷鲜活百倍。</p>
年轻的肉体总是这样赤诚，小蝶昨夜蜷在他怀里，用滚烫的耳语把感谢化作蜜糖，缠绕着他每一根神经。</p>
毛仁飞恍恍惚惚地嗅了嗅自己的袖口，袖口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那是昨夜小蝶枕畔的熏香。</p>
他摇了摇头，准备推开办公室的门时，身后传来皮鞋与水磨石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p>
审讯处何处长那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转角，绿豆般的小眼睛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毛秘书，听说了吗？</p>
行动六科成立第一天就立大功了！捣毁了一个鬼子的物资藏匿点！”</p>
“是吗？行动六科刚成立就出任务了？”毛仁飞的动作微微一顿，戴着黑框眼镜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p>
说实话，他本不想理会这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何处长——此人常年泡在审讯室，身上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双绿豆眼打量起人来，仿佛将对方当作砧板上的鱼肉。</p>
但事关行动六科的意外立功，他握着门把的手还是缓缓松开。</p>
何处长往前凑了半步，“可不是嘛！听说是通讯处利用刘富庸缴获的密码本，破译了监听到的鬼子电报，挖出了关键线索。</p>
刘科长雷厉风行，带着六科全员连夜突袭。”</p>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嫉恨的意味，“好家伙，光是缴获的tnt炸药就堆得跟小山似的，足足有近四百斤！”</p>
"四百斤的炸药......"毛仁飞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凝。</p>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炸药爆炸的惨烈场景，想象着这些威力巨大的炸药，在山城的任何要害位置被引爆，会掀起怎样惨烈的腥风血雨。</p>
！“小鬼子这是打算在重庆掀起一场惊天浩劫啊。”</p>
“谁说不是呢！”何处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左右张望了一番，“戴老板对这次行动赞不绝口，明里暗里都在说，要提拔刘科长做行动处的副处长！”</p>
毛仁飞笑眯眯地说：“人家有功劳在身，提拔也是实至名归！</p>
都说刘富庸有气运加身，果然不同凡响啊！</p>
一出手就玩了把大的！”</p>
何处长话锋陡然一转：“是啊！他是气运加身，可跟着他出任务的兄弟们可就惨了！”</p>
“怎么会！功劳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毛仁飞下意识反驳，“他因功提拔了，跟他一起出任务的兄弟们一样会论功行赏。</p>
不光是他们，通讯处破译电报的也有功劳！”</p>
何处长神秘兮兮地道：“功劳再好，那也要有命享啊！你不知道吧？</p>
这次一起出任务的，除了他刘富庸，手下的兄弟全死光了！”</p>
“什么？全死光了？”毛仁飞一个踉跄撞上木门，黄铜门把硌得生疼。</p>
他眼前闪过小蝶弟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前天晚上少年还红着脸求他在戴老板面前美言。</p>
“也不对，好像留下了根独苗。”何处长用小指抠着牙，“行动处有名的愣头青，好像叫谢大胆什么的！”</p>
他嗤笑一声，“说是大胆，倒不如说是傻大胆，每次都能从阎王殿里捡条命回来。”</p>
毛仁飞机械地重复：“其他的全死了？”</p>
“是啊！遭遇战嘛，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何处长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领带，“最后敌人被全歼，六科就剩下刘富庸加一根独苗！</p>
你说这人也真够邪乎的，说他菜吧，每次任务都能完成，说他有气运加身一点都不过份。</p>
但他这气运好像是专克下属克来的。走到哪克到哪！</p>
也就谢大胆那种命硬的，其他人都死光了，就他皮都没伤到。”</p>
"你还别说，上海也有一个命硬的......"</p>
不好，小蝶唯一的弟弟死了，那她还会让我上她的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