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个月之前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有骑上自行车的一天，表妹得到自行车后他们好奇过来看看，没承想就被表妹把自行车塞在了他们手上，一人学了一两个小时，到现在骑得也确实挺稳当。</p>

靠自行车他们超过了不少人，结果等他们到旧仓库的厂门外时，还是被乌泱泱的一片人给惊到了。</p>

“哪来的这么多人？”许婶子惊呼着，手上还不忘捂着自己的挎包，这里面可是装了不少钱，要是被偷了她得哭死。</p>

“人传人，倒也能理解。”姜双双看着前方的场景，人群全都堵在了仓库的门口，现在还不到三点半，但瞧着前面已经开始售卖了。</p>

想来也是看到人多，想着提前省得越来越挤。</p>

想想确实也能理解，就像她家，不还是把消息带给了生产大队的小舅舅，小舅舅又看在许谭的份上给赵家递了个信，一下就发展了两个下家。</p>

其他人家中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肯定比她还要多，指不准通知了多少人，而这些人跟着又往外通知，所以面前才会乌泱泱挤成一片吧。</p>

她道：“你们先去排队，我去前面看一看。”</p>

前面被堵得严严实实，想要挤进去难上加难。</p>

所以姜双双选择走一条不寻常的路，她伸手利索地爬上边上的一棵树，借着树枝直接跨到另外一棵树上，紧跟着翻到旁边的平台上，一直朝前走到底，以她所在的位置旧仓库的大门正好在斜对面。</p>

平台下方仍旧挤满了人群，但是她也没打算直接挤到旧仓库的门口，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也能看到门口混乱的场面。</p>

“给我拿八十市尺，不不，我不要这块布，这颜色也太老气了，你给我选块浅蓝色的料子。”</p>

“这碎花纹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赶紧给我拿来！”</p>

“拿什么拿，没看我钱都给了吗？小同志，就按这种碎花的料子你再给我找五十市尺……后面的人别挤我，没看我还没买完吗？急什么急。”</p>

“你是不是把钱算错了，我刚刚明明给你的两张大团结，你不应该找我三块七角五厘吗？”</p>

“这料子也太破了，再便宜点，便宜一点我都要了！”</p>

“没其他花色了吗？你再去里面给我翻翻，我想要波点纹的，就前年夏天生产的那批……”</p>

看到这一幕，姜双双算是明白为什么这边挤了这么多人。</p>

从他们这些人的话中就能听出来。</p>

买家是有各种各样的要求，这个很理所当然。</p>

谁花钱不想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p>

但很显然这个道理不能用在目前的情况，本来就是限时又卡量，前面的人还在挑选，后面的人只会越来越急躁，他们担心超过时间不卖了，他们也担心前面的人把自己想要的花色和料子给买完了。</p>

时间一长，挤着的人群会越来越多，场面也会越来越混乱。</p>

姜双双觉得纺织厂的人肯定也发现了，说不准这会正在商议着决策，她没必要去参与这件事。</p>

但是她还挺担心会不会因为场面越来越混乱导致这件事不得不提前终止？</p>

这种大好事她可不想错过。</p>

微微皱起眉头，在原地足足待了两分钟，紧跟着他又按原先的路线返回，直接找到了许谭……</p>

而此时在旧仓库内，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紧蹙眉头，他沉声道：“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把事闹得越来越大，最后反而闹得不好收场了。”</p>

这人正是为工人争取福利的副厂长。</p>

这段日子他是大清早就去厂长家门口蹲人，大晚上也跟着去敲门，与其说是劝服了厂长倒不如说是把厂长给烦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松口给了他两个半小时的售卖时间。</p>

但他还是低估了群众们对瑕疵布的热衷。</p>

“要不我们把外面的人都赶出去，只售卖给厂里的工人吧？”有人提议着，“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眼生，别到时候咱们自家的人没买上，反而便宜了外人。”</p>

“千万别，你都说了外面大部分的人都眼生，你要这么说不得引起公愤？”有人吓得连连摇头，“咱们保卫科的人可拦不住那么多人。”</p>

“那怎么办？”杨复方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和副厂长一个阵营，原先也是想着这件事既可以给厂子的工人们带去一些福利，同样也能让副厂长在工人们面前的威望声越来越高，这样的老厂长退休后，付副厂长还能竞选一下厂长的位置。</p>

到时候他这个跟班也能水涨船高。</p>

可这件事要是没办好，厂长那边不用说了，其他几个副厂长肯定是幸灾乐祸，付副厂长在工人们面前的声望肯定也是越来越低。</p>

这般想着他还真后悔了。</p>

尤其是看着门口站着的一个老头子，挑来挑去挑了半天，他前面都堆了十几款料子，还在那挥着手让人帮着拿其他料子来看，磨磨蹭蹭不知道要挑到什么时候去，他直接一个大吼：“挑什么挑，不买就让路，后面还有的是人等着要买呢！”</p>

可这种事吼得了一个人，总不能个个人都这么吼着来，也就两个半小时的工夫，别到时候连现场十分之一的人都买不到。</p>

“要不限量限款？就把仓库里堆得最多的那几个款式拿出来卖？也就没人因为款式挑来挑去了。”</p>

“不挑款式，就得挑瑕疵程度，而且说实在的，咱们的初衷也是想为工人们谋得一些福利，旧仓库里堆得最多的那个款，便宜卖都有人嫌弃。”</p>

这还真不是说假。</p>

就凭为什么那款料子堆的最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原因吗？</p>

那批料子还是七八年前弄出来的一个新手艺新款式，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提议在面料里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既能减少成本又能显得新颖。</p>

结果弄出来的料子比草纸还要来得粗，纹路也是麻麻点点，当时这批货不过就卖出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都堆着仓库生虫。</p>

料子本身就不太行，又在仓库搁了七八年，不知道被啃了多少虫窟窿，他们要是卖这款料子，指不准厂里的人怎么骂他们呢。</p>

换作是他，哪怕再便宜也不愿意花钱买，除非白送给他。</p>

“那怎么办？要不就提前结束吧。”</p>

“搞这么大阵仗结果提前结束？那不得笑死人啊。”</p>

“不然呢？你说怎么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