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女之争
——楚京·彭城王宅——
宫中的宦官走后,浑浊厚重的埙声从彭城王的府邸传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在陶埙的孔洞上,美妙的旋律由此而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宫人伴着这奏乐,缓缓唱出了动听的歌声,“王。”一名内侍的出现,打断了她们的演奏。
彭城王放下手中的陶埙,内侍遂在他身后弓下腰,小声道:“已按照王的吩咐,在平阳公主前往章华台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马,如今平阳公主已经进宫去了。”
彭城王盘坐在草席上再次拿起陶埙,“继续。”
“喏。”宫人点头。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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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大殿——
传入内的声音,让嘈杂的大殿瞬间变得安静,群臣们看着踏入殿中的平阳公主,於是议论纷纷,“是平阳公主。”
“这下,有热闹瞧了。”
临沂公主被声音与气势吸引,待她回过头时,平阳公主已来到她的身侧。
两个女子对上了眼,明明有着敌意,却又被对方的容貌相互吸引。
平阳公主的眼睛是深邃冷艳的,而临沂公主则多了些许沈稳与坚毅。
皇帝深知女儿的疯,也知其聪慧,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将平阳公主当即驱赶出殿。
“陛下。”中侍中省的宦官走到皇帝身侧小声提醒道,“彭城王已应下婚事。”
“楚国为何不交人?”临沂公主反问,“杀人偿命,楚国难道想要包庇罪犯吗?”
“罪犯?”平阳公主冷笑一声,“两国交战只有输赢,何来罪犯,如果在战场上杀人都能被定义成罪犯,那么我想,齐国才是那个最大的罪犯吧?”
“两军对垒,死的是战士。”临沂公主道,“但是我齐国,死的是皇子。”
“战场之上只有敌我,何来皇子权贵之分。”平阳公主反驳道,“莫说是皇子,就是女子披上铠甲,也只是一个战士罢了。”
“齐国宝贝皇子,为何要往战场上送呢?”平阳公主又道。
“越王是齐国培养的储君,此番前往前线亦不过是历练。”临沂公主回道,“齐楚两国已经议和,楚国却还要大动干戈,看来,是楚皇陛下不愿止战。”
“与人争抢,抢不过还要怪别人,”平阳公主再次冷笑,“这样的无能之辈,齐国当真是好眼光。”
面对平阳公主的嘲讽,临沂公主挑眉,还不等她说话,平阳又道:“楚国虽弱,可是平阳听闻安州之战,齐军以我楚国皇子彭城王为首要目标,并降下封赏,取彭城王人头者,封万户侯,齐国,好生厉害啊。”
“欲杀我之皇子,”平阳公主侧头,“却不愿损己分毫,这样的强盗做法,齐国也敢说自己是以礼治国?”
“齐楚联姻,止战安州,而齐国皇子又为何会出现在楚国呢?”平阳公主又问道,“明明已经议和,齐国的皇子却带着将士偷入楚国境内,齐国不追究这因,却只抓着果不放,又是何礼?”
“公主对齐国的治国之道是否有什么误解?”临沂公主不慌不忙的反问道,“齐国朝堂以德服人,臣侍君以礼,君御臣以德,至於邦交对外,自是以强者为尊,以强者为礼。”
对内王道对外霸道,这就是临沂公主想要表达的意思。
“君御臣以德,”平阳公主再次冷笑,“虚伪。”
面对齐国的公主,齐国的使臣,平阳公主依然狂傲,似乎忘记了楚国是战败国。
群臣面面相觑,楚皇沈着脸色轻斥了一句,“平阳,不得无礼。”
“的确虚伪,”临沂公主顺势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谁人不虚伪,朝堂之上,又有谁是以真面目示人。”
“又有谁,揭下皮相后,没有第二张面孔呢。”临沂公主又道,“只要利国与民,便皆是上策。”
临沂公主说着说着,便冷下了脸,“无能狂吠,只是病中挣扎,作无用之功罢了。”
论咄咄逼人的尖酸话与凌厉,似乎临沂公主要更胜一筹,连一向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的平阳公主都吃了瘪,“无能狂吠?我…”
“够了,平阳。”皇帝再次开口道。
“看来楚国,是不愿交人。”临沂公主强硬道,“临沂今日奉命出使,不是来同楚国说礼的。”
“陛下只需回答,临沂能否带走杀害越王的凶手?”临沂公主看着楚皇道,“又或者,是你们楚国的功勋。”
临沂公主直接将话挑明,让皇帝与群臣都陷入了沈默。
“楚国不会交人。”平阳公主转过身打量着临沂公主,“听闻公主是齐国的智囊,天命转世,足智多谋,号为天机。”
“平阳很是佩服,临沂公主只身赴楚的勇气,公主以霸道相威胁,可若是齐国没有了你这个天机,又会如何呢?”平阳公主眼中渐露狠意。
“一国之强大,靠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临沂公主镇定的回道,“纵我身死楚国,这天下格局也不会改变。”
“同为皇女,想必这一点,平阳公主很是清楚吧。”临沂公主看着平阳公主又道,“假你为齐国质子,楚国又当如何?”
“哈哈哈。”平阳公主擡起手捂嘴笑了起来,那双目光流转的丹凤眼扫视着楚国朝堂,“看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我嫁离楚国,我只会令楚人畏惧,而你不同。”
“同与不同,不在虚无的表面,而在此处。”临沂公主指着自己的心口道。
“陛下,齐国愿归还安州三城,只要将凶手交出,齐国的军队便会立马撤出安州。”临沂公主旋即看向楚皇说道。
在齐国的文书当中,索要凶手时并未提及归还城池,而联姻早已解除。
“这是齐帝的意思吗?”楚皇问道,显然,城池的诱惑让他动摇了心思。
“并不是。”临沂公主道,“但此事临沂可以允诺陛下,临沂在齐国,从不食言。”
“一个公主,如何允诺疆土之事?”丞相范离不信任道。
“就凭我身为公主,却能涉政。”临沂公主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