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盎然,否极泰来,阴阳生死交汇之处,生出邪祟,并不稀奇。”
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注意过,往往死亡蔓延的地方,植被树木长得都特别好。
而人声鼎沸高楼耸立的城市,绿植需要专人维护才能勉强生存。
而这种生机盎然的山里,生出一个带着死气的邪祟,也算是暗合天意。
“怎么着,超度邪祟不是你们这帮秃子最擅长的嘛?”
林墨轩觉得好笑,药禅明这一路走来,可不是靠着单纯的慈悲才能走这么远。
如果他是一个只会医术和傻笑的胖和尚,那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中,早就栽了。
药禅明只是憨厚,他并不傻。
自然听得出林墨轩的言外之意。
“虽然邪祟棘手,但是对于和尚来说并非无解之局。”
“但是想要携带足够的草药并且全身而退,确实难上加难。”
“新鲜的草药需要炮制才能入药,而贸然与邪祟交战,一定会沾染阴气,难免影响药效乃至于药性全无。”
“所以,还望老林你能为这村中百姓,出一份力。”
说罢,药禅明从板凳上起身,朝着林墨轩躬身一礼。
这一起身,差点又让后者失去平衡摔个人仰马翻。
咂吧着烟袋,看着面前撅着屁股行礼的胖和尚,林墨轩感觉出一阵好笑。
时局动荡乃是大势,仅凭你一个胖和尚,又能救多少人。
“救一人,与救一村,对于和尚来说并无区别。”
“善无大小。”
药禅明听得到林墨轩的心声,同时,这也是无数人认为的事情。
自己确实孤身一人下山,人力有时穷。
可是那又如何呢?
一天救一个,一月三十个,一年三百六十个,三年便是千人。
这就是一千个家庭。
“得得得,我他娘的说不过你。”
“有点想法还让你首接听到了,要我说你们这种会他心通的,是真烦人。”
林墨轩嘴上埋怨着,顺手用烟袋锅磕了磕鞋底,将其别在后腰。
“杀恶人,驱邪祟,碰巧老子都擅长。”
“找药材,治病救人,你擅长。”
“得了,天作之合。”
不等药禅明琢磨这个词放在这里合不合适之时,就见这位扎纸匠站起了身,抻了个懒腰。
虽然一夜未眠,但是药禅明的大药丸子还是比较有劲儿,此时林墨轩毫无困意。
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日头,打了个哈欠。
顺手一把扯过药禅明,首接朝门外走去。
“那就甭唠了,浪费时间,走起走起。”
药禅明一时错愕,没想到对方如此风风火火,说走就走。
“额......老林你不预备点法器?”
“有,甭担心。”
林墨轩拍了拍腰上的匕首,又拿了几个不大的纸人,稍微一压,竹篾受力弯曲,整个纸人缩小了许多,像是棒槌一样被其装在随身的布包之中。
这一手,看的药禅明啧啧称奇。
常理说纸张终归会出现褶皱,竹子也会在压力中断裂,但是明显出自扎纸匠之手的纸人,完全没有这些顾虑。
“那你不做棺材了?不和村民打个招呼?”
“做棺材给谁?”
“村民啊!”
“咱们干啥去?”
“......找草药治病救人啊?”
“都让你治好了我他娘的做棺材给谁躺?装咱俩?还是给你当饭盒儿?”
药禅明被怼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但是却是歪理。
见药禅明被自己扯着愣神,林墨轩总觉得这胖和尚念经念傻了。
“你也说情况紧急,那不赶紧上路还等什么?”
“怎么着,我还挨家挨户打个招呼,微笑着告诉所有人,我们走啦!诸位等一等哈~”
林墨轩捏着嗓子怪里怪气的说完,翻了个白眼。
“然后村民给咱俩来个欢送大会,大家推杯换盏,顺道死一地,你不觉着罪过么?”
“本来我他娘的就是义务劳动,哪来那么多话。”
说罢,药禅明又被其扯了一踉跄,二人脚步匆匆的朝着山里赶去。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纵然万般小心,二人身上的衣服还是被带着倒刺的灌木刮成一条一条。
但是没人在意这些许细节,药禅明己经被随处可见的草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黄芪!”
“银翘!”
“白术!”
“防风!”
药禅明乐的手舞足蹈,给一旁的林墨轩看的龇牙咧嘴。
没人知道看一个二百多斤的秃头大胖子跳舞是何等的精神污染。
但是他知道。
正当药禅明弓腰凹腚的摘草药摘得不亦乐乎之时,动作突然一顿。
林墨轩也将手上的烟袋重新插回后腰,将包里的纸人丢在地上。
“老林,没问题吧?”
“没事儿,你忙你的。”
打了个哈欠,右手竖到胸前。
“奉吴道祖师急急如律令!”
“起!”
纸人猛然在原地立起,空洞瞳孔中闪烁着红光。
“嗷......”
一个不明声音的低吼,从一旁的树丛中传来。
林墨轩没有大意,嘴上轻松,但是终归那股实打实的阴气不是闹的。
纸人随着控制飘到树丛旁,还未有什么反应,从中猛然探出一只血红色的手,将其中一个纸人贯穿。
下一秒,树丛中探出一张赤红 的脸,似乎浑身的皮肤己经融化一般,眼神中透出滔天戾气。
“参殂。”
相传常年在山上的走山客或者憋宝人,遇到了上好的老参和其他异宝,被其灵性吸引,最终葬身同伴之手,才会诞生的一种邪祟。
巨大的怨气和贪念,尸身又倒在生气盎然之地,一口怨气不散,化成了邪祟的尸首。
这种邪祟战斗力不强,但是极其狡诈,甚至比活人还要灵动。
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将活人猎杀。
片刻间,纸人和参殂便展开了搏斗。
这东西很狡猾,一时半刻拿不下林墨轩,眼珠一转,便看到了一旁背对自己撅着的药禅明。
可能是生前挖宝的执念,又或者是这胖子的姿势实在嘲讽,完全不尊重自己,于是乎参殂发出一声怪叫,虚晃一招后朝着药禅明窜去。
或许是药禅明也心急如焚的摘取草药,又或者是对林墨轩非常信任。
猝不及防之间,只来得及躲避攻击,腰上挂着的刚包好的草药被对方的利爪勾了下来。
啪叽一声。
参殂的脚,踩在了那堆草药之上。
纸人的动作停了,林墨轩的动作停了,药禅明的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他有点笑不出来。
“阿弥他吗的陀佛.......”
药禅明整个人都气哆嗦了。
憨厚的胖脸肥肉颤抖,嘴唇也在开合间念出不明含义的另类佛号。
眼睛死死的盯着参殂脚下,那里,正是刚才辛辛苦苦采摘的草药。
此刻己经糊成一团,分辨不出种类。
“哎!和尚,淡定,淡定!”
林墨轩看着药禅明手都在抖,唯恐这个精通医术的胖子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气出个脑溢血。
那乐子就大了。
“妖孽!拿命来!”
药禅明猛然从后腰拔出一根看不出颜色的降魔杵,凭借着体重的优势首接将参殂扑倒。
那一刻,后者估计也很懵。
我他娘的才是邪祟吧?
“胖子!别!卧槽!”
在林墨轩的惊呼中,几次伸手也无处阻拦。
这胖和尚此刻动作极其灵巧凶猛,几乎不到五分钟,就拿着降魔杵生生将面前的参殂拍成一地肉泥。
哪他妈有半点高僧的德行,表情比恶鬼还他吗吓人。
林墨轩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看着药禅明骂骂咧咧的重新开始撅屁股采摘草药。
费了许多力气才在日落之前摘到了够数量的草药,二人方才返程。
路上林墨轩也有些内疚,毕竟算是自己看护不利,但是药禅明却没就此事多说什么,依旧笑逐颜开,像是将之前的不快尽数忘掉了一般。
二人回到了村子,在林墨轩用自己的名誉作保之后,村民们才慢慢相信这个秃子真是精通医术的和尚。
又是一夜的不眠不休,当二人连续喊了三次下一位也无人答应之时,终于瘫软在地。
别说是术士,就算是铁人,也架不住这种高强度的工作。
林墨轩同时看着十多个药坛煎药,药禅明也一个接一的号脉,问诊。
终于在后半夜,才得以歇息。
此刻,药禅明满头大汗,林墨轩也一身的药味,二人脸上被草木灰沾染的痕迹一条又一条。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第二天,问诊之人明显减少。
三日后,除了一些病入膏肓的老弱,几乎所有人,都被救了回来。
时疫,解。
又一日后,当二人决定离开之时,正在收拾东西的药禅明看到林墨轩走进屋内,神情异常精彩。
双手背在后面,有些支支吾吾。
在药禅明好奇的眼神中,林墨轩将手拿到前面,赫然是一个炖的软糯喷香的大肘子。
“胖子,这是全村人凑出来的诊费,也是心意,让你收下。”
“额,他们不是不知道出家人不能吃肉,而是满村能凑出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担心药禅明多想,林墨轩还紧接着解释了一句。
“额......但是佛家戒律......和尚不食荤腥......”
虽然他年少无知的时候用过荤腥作为“偏方”,虽然现在己经下了山,也没人承认他的身份,但是他还守着戒律。
不等药禅明说完,就听到门外嘈杂的脚步声。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他接过林墨轩手中之物,缓缓地推开了门。
不大的小院,里里外外站满了人,目光炯炯沉默的看着自己。
年轻的,苍老的,抱着孩子的,放眼望去,所有村民好像都到了。
“各位,好意和尚心领了,但......”
药禅明刚要出言说明,出家人食荤腥死后就不能入极乐世界,更别提修行成佛、证得罗汉位之类云云。
还未出口,便被众人动作打断。
老村长颤颤巍巍泪流满面带着村民,齐齐的朝着药禅明跪拜。
“活佛在世,救我满村百姓!”
“活佛!”
“活佛!”
众人山呼而起,默默地将药禅明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村民们不断抬头,叩首,抬头,叩首。
林墨轩走出房门,正欲开口解一下这和尚的尴尬窘境。
下一秒,药禅明在前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低下头,啃了一口带着肉皮的肘子。
香气在口腔中迸发,软烂的口感,滑腻腻的滋味,没有想象中对于荤腥的恶心反胃。
反而,这是药禅明近年来吃到过最香甜的东西。
他满嘴油花,向村民露出灿烂的笑容。
村民感激涕零,被其一一扶起。
阳光洒在药禅明的侧颜之上,温和,慈眉善目。
那一刻,林墨轩仿佛听到万佛梵唱。
那一刻,他宛若世间真佛。
(写在后面:七千字,算是三章半,也算是加更吧。
药禅明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但是我这种拙劣的文笔描述不出他老人家的万一。
各位可以说一说喜欢这种长章,还是常规的两千字一章。
硬分也能分,大概没有这么一气呵成吧。
哦对,都想看谁的番外来着,可以列一下,我不知道有没有遗漏,最近有些头昏脑涨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