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十五年冬,李顼率十万大军攻破长安,龙袍加身,荣登大宝,自此改国号为周,开平元年伊始。
新帝登基,满朝动荡。朝堂之上每日都有升官进爵之人,菜市口外每日亦有即刻问斩之囚。
翻年开春,李顼开始采取怀柔政策,连下三道赐婚圣旨,以期稳固朝纲、笼络旧臣。
圣旨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永宁侯府沈家更是因此闹翻了天。
“我不同意!我决不同意!我儿丰神俊朗、有逸群之才,怎能娶那乡下来的愚妇?”
永宁侯夫人神情激动,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新帝登基,不久便要开恩科,及第金榜必有我儿姓名!当初就是想等他考中进士再去卢侍中府上提亲,好为他的仕途铺出一条青云路,如今却是等来这么一个田舍奴?我决不允许!”
因为太过激动,永宁侯夫人甚至破了音。
二老爷耸着肩膀、揣着手,整个人缩在椅子上。
听闻此言,他掐着嗓子悄声模仿:“我决不允许——”而后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圣上赐婚,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却是不想满屋子的人都将这话听了个清楚。
上房刹那间死寂。
二夫人抬眼,悄悄打量老太爷和老太君的神色,拧眉推了推二老爷。
沈老太爷忍了再忍,实在没忍住,抄起一个杯子摔了过去,沉声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二老爷乐得自在,颠颠就往外走,自顾跑出去玩儿去了。
侯夫人被自己这小叔气了个仰倒,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狠狠向二夫人戳眼刀子。
“二郎,此事,你怎么想?”沈老太爷将话头转向沈家的长房嫡子——沈从瑾。
沈从瑾长身玉立、面容清隽,倒是担得起他娘的一句丰神俊朗。
他拱了拱手,轻声道:“孙儿全凭阿翁做主。”
皇帝赐婚,哪怕是草莽出身的皇帝,也由不得他们轻易说不。
沈老太爷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被突然起身的侯夫人给打断。
他咽下话语,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悦。
“陛下赐婚,圣旨上可没写明是我沈家的哪位郎君。长幼有序,大郎尚未成亲,怎好让我家二郎抢先?那田……那云麾将军,合该大郎娶进门才是!”
闻言,沈老太爷捋胡须的动作微顿,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沈家大郎沈从筠安静坐着,哪怕话题牵扯到自己头上,也半声不吭。
可二夫人看这火烧到了自家身上,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首起身子辩驳:
“当初赐婚的时候,陛下可是在大殿上说过的,说咱们沈家二郎淑人君子、才貌双绝,与那云麾将军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怎么就合该是我家大郎娶她?那不是欺君吗?”
“住口!”一听“欺君”二字,沈老太爷立即皱紧眉头,冷声呵斥。
二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亲娘啊,这话也好讲的?真是!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沈老太爷看了看意气风发的沈从瑾,又看了看坐在角落里明显清瘦沉闷不少的沈从筠,心中几乎立刻便有了决断。
从筠和从瑾比起来,唯占一个长字,无论是学识还是为人处世,都万万不及。
从瑾肩负着振兴侯府之责,那位大字不识的云麾将军虽有一时圣宠,却无底蕴丰厚的娘家支持,必然会成为他平步青云的障碍。
“长幼有序,你说得对,便为大郎操办婚事吧。”
“阿耶……”二夫人还欲再争取,却被沈从筠轻轻拉住袖子。
他笑了笑,朝着母亲摇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