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咋啦？”

沈从筠愣了一下，失笑摇头，心里彻底放松下来。他倒了一盏茶，垂眸盯着不断晃动的水面，神色莫辨。

“我阿娘娘家不显，这么多年也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所以阿婆对她也不怎么喜欢。还有我阿耶，他不爱读书，总想着吃喝玩乐，阿翁便总是看不上他。”

“阿翁阿婆偏心大房，我阿娘心里不服，便总想和他们争一争，有时是为了一斤炭火，有时是为了一匹布料，还有的时候，她会出言顶撞阿翁阿婆。”

“也因此，外人说起我阿娘，总说她为人泼辣、说话做事小家子气。”

魏昭明慢慢坐首了身子，问道：“那你怎么想你阿娘？”

沈从筠笑了笑，“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可以嫌弃她、埋怨她，唯独我不行。因为，她是替我争的，我得护着她。”

沈从筠依然神情浅淡，眼中却流露出万分坚定之色。

魏昭明听着他的话，眼前慢慢浮现二夫人将沈从筠护在身后、叉着腰骂人的场景，眼底渐渐漫出一点艳羡。

“你阿娘真好。”她用手拄着下巴说道，“你也好。”

沈从筠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点羡慕，心思微动，试探着问：“岳母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魏昭明眼睫一颤，许久没眨眼，沉默半晌才生硬地岔开话题：“快到了，准备下车吧。”

沈从筠掀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嗯，是快到了。”

两刻钟后，马车在西侧门前缓缓停下。

魏昭明率先跳下马车，而后回身去扶沈从筠。沈从筠看着她抬起的胳膊，沉默。

他俩……是不是互换身份了？

可是看着魏昭明真挚的目光，沈从筠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握住小娘子的手慢慢走下马车。

宫人己经等候多时了，一见他二人，立刻引着他们往立政殿去。

俩人见到李顼，刚想作揖行礼，不料皇帝陛下两眼放光、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大跨步上前拽着魏昭明就往偏殿去。

“你可算是来了！那姑奶奶哭得我头疼，你快去哄她！快去哄她！”

萧蕊初见李顼一把将人给拽走，完全忽视了站在一旁的沈从筠，连忙请人坐下，“一路过来口渴了吧？沈郎君喝茶。”

沈从筠躬身致谢，嗓音清润，“多谢娘娘体恤。”

“她们姊妹俩相依为命、感情亲厚，今日阿昭来迟了，阿净便一个劲儿地哭，生怕她姊姊不要她了，我和陛下怎么哄都哄不好。让你见笑了。”

“娘娘言重了。”

偏殿内，确实如萧蕊初所言，一个五岁的女娃娃抱着一团衣裳，盘腿坐在床上，哭得好不可怜。

魏昭明也头疼，水一样的娃娃，她都不敢碰她，“阿净，你别哭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来了吗？阿净？”

魏净的哭不是那种扯着嗓子嚎。她就坐在那里，不吵也不闹，唯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两眼红彤彤地盯着你，首看得人心头一阵阵发颤。

“阿净？”

魏净哽咽着质问：“阿姊，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要阿净了？”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不要阿净呢？我不要谁都不会不要阿净的。”

“真的吗？”稚嫩的嗓音微微颤抖，让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给她。

“真的真的！”魏昭明点头如捣蒜，一迭声儿保证，就差举手发誓。

魏净发大水般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些。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朝魏昭明伸出胳膊，小声说道：“姊姊，我好想你。”

魏昭明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软乎乎的小人儿抱起来，“阿姊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