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明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也没想好去哪儿。
走着走着,她忽然在一处停了下来,抬头去看——罗娘子酒肆。
她想起了罗宝珠,想起了自己喊罗宝珠一声嫂嫂。
她有什么脸面喊人家嫂嫂?
致和十年,三万将士惨死珠崖。三万个兵,三万个家庭。除了罗宝珠,还有多少苦苦盼望家人归家却只等来一则死讯的苦命人?
整整五年,她都没有抓到幕后真凶。
她没脸见他们。
魏昭明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店内传来一声娇俏呼喊:“将军!你怎么不进来?”
魏昭明的面色僵了一下。
她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胡乱笑了笑。她刚想找个借口搪塞一二,却被罗宝珠挽住臂弯带了进去。
“将军,你来得正好。今日我新酿的酒正要开坛,我想请将军帮我品鉴品鉴,可好?”
如今的罗宝珠脸色红润不少,眉宇间的忧愁哀弱也消失殆尽。
自魏昭明那日将一首欺辱她的卢文宾赶走,那人再没有来骚扰过她。而且隔三差五便有将士到酒肆来喝酒,有时是魏昭明和白强,有时是老毛大钟他们,还有时候是齐川穹等金吾卫。
西里街坊邻居见与罗宝珠往来的都是凶悍有权之人,便谁也不敢为难她。
魏昭明见她如今过得好,心中便也宽慰不少。
于是她暂时压下那些血海深仇,无奈笑道:
“嫂嫂你知道的,我喝酒就图个痛快,越烈的酒我越喜欢。至于让我品鉴品鉴,那就是牛嚼牡丹——不识货的。我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就算说不出什么品鉴的话,好不好喝总能尝的出来。将军帮我尝尝便是。”
罗宝珠从柜台取来一只酒壶,斟了满满一盏酒,而后将它递给魏昭明。
“将军,尝尝?”
望着罗宝珠饱含期待的眼,魏昭明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甜的,带了点果子香。于魏昭明而言,这不算是酒。
于是她笑笑,道:“味道不错。只是软绵绵的,没什么酒味,我不喜欢罢了。但我觉得,像我妹妹那般爱吃甜的小娘子,或许是喜欢的。”
“好吧。”
罗宝珠见魏昭明确实不喜欢,倒也不惋惜。她起身走到柜台后边,搬了一坛魏昭明最爱的烧刀子酒。
“想来还是这烧刀子最合将军口味。那将军今日想要什么下酒菜?鱼脍,还是羔羊?或者猪耳……”
还没等罗宝珠报完菜名呢,魏昭明首接拔起酒坛塞子,哗哗倒了一碗酒,捧起便咕咚咕咚开始喝。
罗宝珠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将军今日……是心情不好?
可魏昭明还嫌不痛快,索性碗也不用了,抱起酒坛子便往嘴里灌酒。
浑浊酒液从嘴角流下,沿着下颌、脖颈,一路流至领口,瞬间洇湿衣袍,留下一团团深色水印。
罗宝珠几时见过她这般失态模样,连忙去夺魏昭明手里的酒坛子。
“将军怎能这样喝酒?伤身子的呀!不可不可!”
魏昭明被夺了酒坛子,也没争抢,只是盯着某个角落,眼神虚散无光。
她沉默许久,才低声说道:“嫂嫂再帮我备两坛酒吧。我想去见见故人。”
“将军……”
“嫂嫂。”魏昭明微微加重了语气,又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