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护手霜傅瑞文后来用了多久?她忘记了,或许没有很久,毕竟是消耗品,她总是不到一个月就会用空一支的。但是那种浅淡栀子香气的护手霜她用了很久,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这个系列产品已经不再生产了。
她后知后觉颜洛君身上也是这个气味。有时候是茉莉,也有的时候是栀子——真奇怪啊,分明没见过她用香水,这香味竟像是原本就有的,可是怎么可能呢?
颜洛君瞧上去像是很会打扮自己的那一类吧,可傅瑞文与她站在一起也没有感觉过自卑,她好像总是提前做好准备,将所有可能带来的负面情绪排除在外。
也有可能她为数不多的狼狈都在傅瑞文面前展现了。傅瑞文见过她深夜在医院时微微发青的眼底和憔悴的神色,与眼前卸过妆松散着头发的慵懒状态几乎迥异。
颜洛君拎着筷子看她,有点担忧似的问:“你不喜欢吃吗?”
馄饨她挑了玉米虾仁馅的,算是她认知里不太容易踩雷的一种?傅瑞文怔了片刻,方回过神,就要将护手霜递还给她:“还没吃呢。”
“这支送你啦,”颜洛君弯起眼睛笑了下,“买之前没注意看是栀子花香调的,感觉和最近在用的护肤品味道混起来有点奇怪——我没别的意思呀,只是试了一点点,绝对不是用剩的。”
“你收着嘛,”颜洛君眨眨眼,“我和舍友之间也经常会互送这些小玩意儿,物尽其用。大不了……你下次有不想要的,也送我一份?”
牵强的理由。傅瑞文咬破馄饨皮,Q弹爽滑的虾仁与甜香的玉米正适合作宵夜。她端起旁边那杯热可可,这会儿已经凉到刚好能入口,洗掉从微冷室外裹挟带回指尖的凉意。一点点苦涩后泛起的都是醇厚丝滑的甜香,一身疲惫都消散在这里了。
颜洛君依旧吃得很慢,傅瑞文发现她不是吃东西慢,而是在吃的间隙会稍作休息,间隔很久才会吃下一份。她伸手拉了电脑过来,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最后摁下回车,发送之后微微皱起的眉头也没有松开。
这倒不经意之间与傅瑞文幼时一贯憧憬的画面不谋而合。她那时总向往电视里的大人,在候机室、高铁、甚至地铁上拿出电脑办公,这些场景她都没有见过。小而落后的城市里没有机场,她在18岁以前也没有出过县城,生活永远像单调重复的老旧胶卷,每天都是旧的一天。
说给颜洛君听的话,大概又只会从她哪里得到温和的微笑吧?或者得到一份恰到好处的惊讶,然后再打趣说其实在通勤时工作和学习都是迫不得已的状况,没有人想在这些时候处理琐事的,完全是活人微死——会吧,她会这样说吧?
但傅瑞文没问,这些都是存在于她想象中的场景。她开始犹豫,举棋不定,在思绪中提前准备好所有可能情形的预设方案,哪怕颜洛君与她的思维大相径庭,而她所事先准备好的反应都无法投射到现实。
真是……很奇怪啊,颜洛君还没觉得她无聊。傅瑞文觉得自己起初几乎是病急乱投医了,在医院里被人找上的时候,情急之中抓住了颜洛君,好像唯一的浮木。那后来呢?颜洛君又是为什么将她带回来,让她住在这儿,是好心吗?似乎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