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酣战之中，瞥见鹿清笃在两大绝顶高手的夹缝中，竟能凭借精纯的内力与渐趋圆熟的剑法勉力支撑，虽处下风却韧性十足，不由得心潮澎湃。

眼前这混乱激斗的景象，与数十年前第一次华山论剑何其相似！

那时，也是他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起初各自为战，相互攻伐，直到王重阳显出超凡入圣的武功，才逼得四人不得不联手围攻。

然而，纵使四人合力，终究还是败在了那柄拂尘与全真剑法之下！

“前尘往事，恍如昨日啊……”

洪七公心中感慨万千，看向鹿清笃的眼神尽是赞赏，“这小道士，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象！假以时日，重阳真人的绝世风采，未必不能重现江湖！”

念及此处，他胸中豪气顿生，出手更添三分精神。

然而，豪情归豪情，现实归现实。

他毕竟年岁已高，先前与欧阳锋的恶斗损耗巨大，此刻又加入这更为复杂的混战，体内真气如开闸之水般飞速流逝，丹田已隐隐传来空虚之感。再看欧阳锋，亦是双目赤红，喘息如牛，显是强弩之末。

“不能再打了！”

洪七公心念电转，“老毒物油尽灯枯，我也好不到哪去。再说，这小道士前程远大，今日若因我等意气之争而折损在此，或是让老毒物力竭而亡，都是武林憾事！”

洪七公当机立断，觑准一个三人招式稍缓的间隙，借力如大鹏般倒飞而出，朗声道：“痛快！今日到此为止！”

话音未落，人已盘膝坐于一块大石之上，闭目调息，再不理场中争斗。

洪七公骤然抽身，鹿清笃顿感压力大减！此刻欧阳锋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疯魔的执念支撑。

鹿清笃觑准他招式间一个明显的迟滞，体内先天元炁沛然勃发，灌注左掌，一式全真教“履霜破冰掌”中最具阳刚之气的“推山填海”猛然推出！掌风呼啸，势大力沉！

“砰！”欧阳锋仓促间举掌相迎，被这雄浑一掌震得踉跄后退数步，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鹿清笃毫不恋战，趁此良机，“唰”的一声将长剑归鞘，朝着犹自喘息，眼中凶光未散的欧阳锋抱拳一揖，朗声道：“欧阳前辈武功通神，晚辈自愧不如！这一阵，是晚辈输了！心服口服！”

他这认输，认得是丝滑无比，坦坦荡荡，毫无半分所谓“高手风度”的包袱，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这一下，反倒让狂躁的欧阳锋愣住了。

他脑子混沌一片，只记得要打败“王重阳”证明自己是“天下第一”。

可如今“王重阳”亲口认输，这“赢”来得如此轻易，却又如此不真实。他总觉得没有将对手真正打倒在地、踩在脚下，便算不得真正的胜利！

“认输？谁让你认输的！”

欧阳锋暴跳如雷，指着鹿清笃嘶吼道，“不算！不算！再打过！王重阳！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我才是天下第一！只有把你打趴下，我才是天下第一！再打过！再打过啊！”

他在峰顶焦躁地来回走动，双掌胡乱挥舞，激得碎石乱飞，口中反复咆哮着“再打过”，状若疯虎。

鹿清笃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对欧阳锋的狂吼置若罔闻，摆明了绝不再动手。

一旁的洪七公调息片刻，气息稍平，看到欧阳锋这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拊掌大笑：“哈哈哈！你这老东西，人家娃娃都认输了，你还纠缠不休，好不要脸！这还想要第一的名头，当真惹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