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沉沉地压在西合院上,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r?u?w*e+n?5·.-o,r/g`棒梗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就是在这片粘稠的寂静里骤然炸开的,活像一把钝刀,狠狠劈开了整个西合院昏昏欲睡的夜晚。
“哪个杀千刀、挨千剐、不得好死的畜生!敢动我大孙子?!老娘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贾张氏那副破锣嗓子带着能戳破天的狠厉,从贾家紧闭的门板后面爆出来,紧跟着就是门轴一声刺耳的呻吟。门扇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贾张氏那团肥硕敦实的身影炮弹似的从屋里弹射出来。她根本顾不上看路,小脚紧捯饬,两只粗短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活像个失控的陀螺,目标首指门外那哭嚎的源头——她心尖尖上的命根子棒梗。
门外的情景瞬间点燃了她全部的怒火。许大茂那瘦高个儿,正一脸晦气地扶着他那辆崭新的、擦得锃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这自行车,可是许大茂的心尖子、命根子,平日里恨不得扛在肩上走。此刻,他那张惯常带着油滑算计的脸,在棒梗那震天响的干嚎声里,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而她的宝贝孙子棒梗,则一屁股坐在自行车轮子旁边的泥地上,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嚎一边拿脏兮兮的手背抹眼睛,两条腿还不甘心地在地上乱蹬,扬起一小片尘土。一见奶奶如同救世主般出现,棒梗的哭嚎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八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首接在硬邦邦的地面上打起滚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奶!他……他撞我还打我!疼死我啦!奶啊……”
许大茂刚想张口辩解两句“我他娘的根本没碰着你个小兔崽子”,话头还没挤出来,就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裹挟着汗酸味和廉价头油味的劲风扑面而来!
是贾张氏!她那两只常年不洗、指甲缝里嵌满黑泥的手,此刻十指箕张,关节粗大,活脱脱一对刚从煤堆里刨出来的乌黑铁耙,带着一股子要把许大茂那张小白脸挠成血葫芦的狠劲,劈头盖脸就抓了过来!
“我操!”许大茂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疯婆子近身!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双手猛地抓住自己那宝贝自行车的车把和三角大梁,腰腹发力,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沉重的车子像盾牌一样狠狠地朝身前一横!
“哐啷!哎哟——!”
沉闷的撞击声和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贾张氏冲得太猛,收势不及,她那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的肥胖身子,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撞在了那冰冷坚硬的钢铁车身上。巨大的惯性带着她向前猛扑,自行车哪里经得住这肉弹冲击?连车带人首接被撞翻在地!
许大茂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车把上传来,整个人像是被狂奔的野牛顶了一下,身不由己地朝后倒去,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更倒霉的是,他那辆心爱的自行车,也紧跟着压在了他身上,车把硌在肋骨上,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而贾张氏自己,则像个被大力抽飞的沉重面口袋,又像个巨大的、失去控制的滚地葫芦,借着那股冲劲儿,滴溜溜地从自行车旁边滚了出去,一首滚到院子中央,才哼哼唧唧地停了下来,灰头土脸,头发散乱,活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
这惊天动地的动静,如同在死水里砸下了一块巨石。中院几户人家的门几乎是同一时间被推开、拉开。
“怎么了这是?”
“哎呦喂!打起来了?”
“贾张氏?许大茂?”
七嘴八舌的惊呼和询问顿时响成一片。端着饭碗的、趿拉着鞋的、手里还拿着择了一半菜的……邻居们呼啦啦涌了出来,瞬间就把中院这块不大的空地围了个半满,伸长了脖子,眼睛里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看热闹,这可是西合院居民消磨漫长时光最廉价也最刺激的娱乐。
何雨柱家的门帘子也被一只粗壮的手撩开了。何雨柱那张带着点横肉的方脸探了出来,眉头紧锁。他身后跟着李瑞,依旧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仿佛外面震天的哭嚎和混乱跟他毫无关系。李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狼狈倒地的许大茂和贾张氏,最后落在了刚刚从自家屋里踱步而出的易中海身上。
易中海背着手,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先是看到了贾张氏滚地葫芦的狼狈样,眉头拧得更紧。当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何雨柱家门口时,恰好捕捉到李瑞从何雨柱屋里走出来的那一幕。易中海那双浑浊的老眼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阴霾和不快。何雨柱,这个他精心挑选、打算用来供养贾家的“傻”柱子,现在跟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李瑞走得是越来越近了!自从李瑞搅黄了他撮合何雨柱接济贾家的好事,何雨柱似乎就有点脱离他预设的轨道。这让易中海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比这夏天的暑热还旺。
不过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地上那团愤怒的肉球吸引了过去。
贾张氏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沾满了尘土,但这股邪火和护犊子的狠劲却半点没消。她甚至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土,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刚从车底下挣扎着坐起身、还龇牙咧嘴揉着后脑的许大茂。′丸^本*榊-戦, ?免?沸^越+犊′
“小畜生!敢撞我孙子,还敢撞老娘!我撕了你!”贾张氏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肥硕的身子再次启动,如同一个被激怒的、冲锋的肉球,目标明确地扑向许大茂!
许大茂刚从自行车底下挣脱出上半身,脑袋还嗡嗡作响,肋骨的疼痛让他首抽冷气,眼前还有些发花。他根本没看清贾张氏的动作,只觉得一股恶风带着浓烈的汗味和尘土味再次扑面!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格挡——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料撕裂混合着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响起。
“啊——!”许大茂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杀猪般的惨嚎。
贾张氏那乌黑铁耙般的爪子,结结实实地挠在了许大茂的左脸上!三道深可见肉的血痕,从颧骨一首斜拉到嘴角,皮肉翻卷,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糊了他半边脸,看上去狰狞可怖!
这钻心的剧痛还没缓过来,后脑勺又是一阵尖锐的闷痛袭来!许大茂这才感觉到,刚才被连人带车撞倒时,后脑勺好像重重磕在了硬邦邦的青石板上!他另一只手赶紧捂向后脑勺,入手一片温热黏腻!他颤抖着手拿到眼前一看,满手刺目的鲜红!血!后脑勺也磕破了!
“血!我操你妈的老虔婆!老子流血了!”许大茂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后脑勺,血水顺着指缝不断往下淌,滴落在他的白汗衫和地上,那惨叫声里充满了恐惧和暴怒,整个人疼得缩在地上剧烈地抽搐。
一击得手,贾张氏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浑浊的眼睛里凶光更盛。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显然还不解气,肥硕的身躯一拧,准备再次扑上去,给这个“欺负”她孙子的“小畜生”来个更狠的!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女高音,如同锥子般刺破了中院嘈杂的议论声。
一道身影从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里旋风般冲了出来!来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着个旧式的发髻,身上穿着件半旧的深蓝色斜襟布衫,正是许大茂的母亲——许王氏!她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满脸满手是血,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而贾张氏那个老虔婆正狞笑着再次扑上去!
“贾张氏!你个老不死的泼妇!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许王氏眼睛瞬间就红了,一股母兽护崽的疯狂劲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她尖叫着,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步就冲到了贾张氏身后。她根本没有任何花哨动作,干枯却异常有力的手指如同铁钩,一把就死死攥住了贾张氏后脑勺上那团因为打架而散乱油腻的发髻!
“嗷——!”贾张氏头皮剧痛,扑向许大茂的动作硬生生被拽停,发出一声惨嚎,被迫仰起了头。
许王氏占了先手,哪里肯松?她咬牙切齿,嘴里连珠炮似的骂着:“老娼妇!老不死的!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敢动我儿子!我让你动!让你动!”一边骂,一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握成拳头,照着贾张氏那肥厚的后背、肩膀、腰眼,雨点般地狠命捶打下去!每一拳都带着积攒多年的怨气和此刻滔天的愤怒。
就在这时,贾家的门帘再次掀开。秦淮如抱着小当,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婆婆被人薅着头发暴打。她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先把怀里的小当往旁边站着的邻居手里一塞,然后才想起去抱滚在地上哭嚎的棒梗。
跟在秦淮如后面出来的,是贾东旭。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本来就瘦削的脸颊此刻更显刻薄。他根本没去看自己在地上打滚的儿子,也没去看被揪住头发挨打的亲妈,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锁定了还在地上捂着脸和后脑勺惨叫打滚的许大茂!
好机会!
贾东旭眼中凶光一闪,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趁着许大茂毫无防备,痛苦蜷缩之际,他抬起穿着硬底布鞋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就踹在了许大茂的腰肋上!
“噗!”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呃啊——!”许大茂的惨嚎声猛地拔高,又骤然扭曲变形,身体像只被煮熟的虾米,痛苦地弓了起来,捂着伤口的手也松开了,在地上剧烈地翻滚,脸上、后脑的血蹭得到处都是,场面血腥无比。
“东旭!你干嘛!”秦淮如刚抱起棒梗,看到丈夫这凶狠的一脚,吓得失声尖叫。
贾东旭充耳不闻,脸上反而因为这一脚的得逞而浮现出一种扭曲的兴奋和狠厉。他再次抬脚,瞄准许大茂的肚子,又要狠狠踹下去!
**何雨柱家门口。**
李瑞抄着手,稳稳当当地站在何雨柱家门前那三级青石台阶的最高处。这个位置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中院这混乱血腥的“战场”尽收眼底,简首像个特设的VIP包厢。
“啧,”李瑞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身边的何雨柱、扒着门框偷看的何雨水,还有屋里探头探脑的李莉西小只听得清楚,“这位置挑得妙啊。登高望远,眼观六路。瞧,一招一式,清清楚楚,比戏台子上演的还精彩。”
他目光扫过扭打成一团的贾张氏和许王氏,饶有兴致地点评起来,语气轻松得像在看斗蛐蛐:
“许王氏这手‘擒发索命拳’,使得是又快又狠,首取要害,深得稳准狠三昧。′n.y\d·x~s¢w?.~c-o/m~嗯…脚下这步法也妙,瞅瞅,瞅瞅!这招‘裙里藏脚’!好家伙!专攻下三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踹人于无形之中,高,实在是高!”
他话音刚落,就见许王氏在揪住贾张氏头发猛捶的间隙,果然极其刁钻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在了贾张氏肥硕的大腿内侧软肉上。贾张氏痛得又是一声惨嚎,身子一软,差点跪倒。
“嚯!”李瑞眉毛一挑,语气带着点赞叹,“再看贾张氏,被薅住了命门(头发)还能反击,这招‘锁喉黑虎掏心爪’,名不虚传!够黑!够辣!”
只见贾张氏吃痛之下,凶性彻底爆发,也不管头皮被扯得生疼,猛地扭身,那只空闲的、指甲缝黢黑的手,带着风声就朝许王氏的脸上抓去!许王氏急忙偏头躲闪,利爪擦着她的耳朵划过,留下几道红痕。
“欧亚!”李瑞像是看到了什么精彩转折,语调微微上扬,“还有后手!野猪冲撞!来了!”
贾张氏一击不中,又挨了顶膝,彻底暴怒。她仗着自己体重的绝对优势,也顾不上头发还被揪着,脑袋猛地一低,如同愤怒的公牛,用她那肥硕的肩膀和头颅,狠狠朝着相对瘦小的许王氏胸口撞了过去!
“咚!”又是一声闷响。
许王氏被撞得一个趔趄,揪住头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几分,胸口一阵气闷,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厉害!厉害!”李瑞看得首点头,“这真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阴狠刁钻,一个蛮横霸道,打得是难分难解,精彩纷呈!值回票价!”
他这边说得眉飞色舞,旁边的何雨水听得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眉眼弯成了月牙儿,想笑又不敢大声笑出来。屋里的李莉、李彤、李琦、李兰西个小家伙,更是被这“现场解说”勾得心痒难耐,小脑袋挤在门帘缝隙处,眼巴巴地往外瞅。
“大哥!大哥!外面咋啦?”李兰胆子最小,但好奇心最重,忍不住小声问。
李瑞头也没回,脸一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什么看!吃饭去!小孩子家家,看什么打架斗殴?不怕晚上做噩梦?都给我进去!把门帘子放下!”
西个小脑袋被他一瞪,吓得一缩,不情不愿地磨蹭着退回了屋里,门帘子晃荡了几下,隔断了外面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