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恭敬道:“回小主的话,奴才赵德海,之前在尚宫局库房当差,管些杂事记录。”
沈清漪看着他沉稳的眼神和干净的指甲,心中略定。尚宫局库房,虽非核心,但接触的人事繁杂,消息灵通,是个可用之人。
“赵德海,”沈清漪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以后,揽月轩内的一应器物、库房出入,由你掌管。本宫初来乍到,规矩不懂之处,你多提点。”
赵德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受宠若惊的激动!掌管库房器物,这可是实权!他连忙深深躬身:“奴才谢小主信任!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沈清漪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又转向一个看起来颇为伶俐、眼神清澈的圆脸小宫女,“你呢?”
小宫女有些紧张,但口齿清晰:“回小主,奴婢秋菊,之前在御花园侍弄花草。”
“秋菊,以后你就负责殿内外的洒扫陈设,花木打理。”沈清漪吩咐道,随即又点了几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宫女太监,安排了诸如小厨房、茶水、浆洗等具体差事。她的安排条理清晰,恩威并施。对赵德海和秋菊这样看似可用之人委以具体职责,给予信任(和潜在的权力),让他们有归属感和上升空间;对其他人,则明确分工,强调规矩。
初步的人事安排完毕,沈清漪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本宫知道,你们有些人,或许觉得本宫出身微末,骤然得宠,根基浅薄。”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砸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本宫也告诉你们,既入了这揽月轩的门,便是本宫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众人,那眼神冰冷而具有穿透力,让几个心思浮动之人下意识地垂低了头。
“本宫待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忠心办事,踏实勤勉的,本宫自有厚赏,前程也少不了你们的。但若有那心思活络,吃里扒外,或者手脚不干净的……”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端起旁边宫女刚刚奉上的一盏温热参茶,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那细微的瓷器碰撞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无形的警告。
“奴才(奴婢)不敢!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小主!”众人心头一凛,连忙齐声应道,声音比刚才更加恭敬了几分。恩威之下,初步的秩序已然建立。
沈清漪浅浅啜了一口参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管,带来一丝暖意。她放下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众人,最终落在垂手侍立、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小禄子身上。
“小禄子。”
小禄子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上前一步,垂首:“奴才在。”
“你心思细,手脚也麻利。”沈清漪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以后,外院洒扫、门户看守、以及…与各宫传递寻常物件的事务,就由你负责。特别是…与内务府、尚宫局那边往来,务必仔细,莫要出了差错。”
外院?门户看守?传递物件?与内务府尚宫局往来?
这差事,看似寻常,甚至有些粗重,却恰恰是消息流通的节点!是窥探外界动向、传递信息的要冲!
小禄子低垂的眼帘下,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他飞快地抬眼瞥了沈清漪一眼,又迅速垂下,声音依旧平板:“奴才遵命,定不负小主所托。”
沈清漪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刚刚被赐名的茯苓(小莲),声音温和了些许:“茯苓,你心细,以后殿内贴身器物、本宫的饮食起居,就由你多留心。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务必谨慎。”
“是!娘娘!茯苓记住了!”茯苓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她知道娘娘在静怡轩经历过什么,这份信任让她心中滚烫。
最后,沈清漪的目光扫过赵德海和秋菊:“赵德海,秋菊。你们二人,一个管内,一个管外。这揽月轩初立,人情往来、宫苑规矩,都要多留意。特别是…”她微微停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深意,“…长春宫那边的动静,还有…贵妃娘娘身边那位刘德全公公的喜好行踪,若是听说了什么稀罕事,不妨记下来,说与本宫解解闷。”
长春宫!贵妃!刘德全!
这三个名字如同无形的惊雷,在殿内众人心头炸响!新主子这轻描淡写的“解解闷”背后,蕴含着何等惊心动魄的指向!
赵德海和秋菊都是心思通透之人,瞬间明白了沈清漪的深意!这是要他们留意贵妃及其心腹的动向!赵德海心头剧震,面上却更加恭谨,深深躬身:“奴才明白。”秋菊也连忙应道:“奴婢记下了。”
沈清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她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了眼底深处那一片冰冷而锐利的寒光。
初步的班底,粗具雏形。
属于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已然布下。
情报的网,正在无声地张开。
风暴将至。
而她,已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