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她是连接过去与现在、连接那个“贾琮”与这个“赵琮”的唯一桥梁。
“朕怕……怕这滔天的权势,这冰冷的龙椅,会把朕最后一点‘人’气儿也磨没了……怕朕最终,真成了史书上那些孤家寡人、面目模糊的符号……”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朕不想……变成那样冷冰冰的权势工具。”
“陛下!”
映月再也忍不住,反手用力握住了贾琮的手。
她的手明明虚弱无力,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信念和温度都传递给他。
泪水汹涌,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
“不会的!陛下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她挣扎着半支起身,目光灼灼,带着病中特有的脆弱与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那个……那个在东跨院小屋里,会为奴婢挡下责罚、会给奴婢讲书里故事、会偷偷给奴婢带块糖的三爷!是那个……心怀百姓、重情重义的贾琮!”
“陛下坐拥天下,心怀万民,是明君圣主!但您也是人!您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奴婢……奴婢会一首看着您!奴婢的眼睛,会替您记住,您是谁!”
她的话语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贾琮眼底的阴霾与寒意。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女子,看着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干裂却依旧吐露着最真挚话语的嘴唇。
贾琮喉头滚动,眼眶竟也微微发热。
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一点点拭去映月脸上汹涌的泪水。
“傻丫头……”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病成这样,还说这么多话……快躺下。”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映月躺回引枕上,替她掖好被角,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映月顺从地躺下,目光却依旧一瞬不瞬地追随着他,带着水洗后的清澈与无比的依恋。
贾琮坐在榻边,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握着她的手。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超越了主仆的默契与温情。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药香氤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小红刻意压低的回禀声。
“陛下,太医送药来了。”
贾琮这才缓缓松开映月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滚烫的泪水和微凉的皮肤触感。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包含了太多映月能懂和不能懂的情绪。
“好生喝药,安心养病。”
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却丝毫未减,
“朕晚些再来看你。”
“是……奴婢遵旨。”
映月虚弱地应着,目送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映月闭上眼,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安心而满足的弧度。
她知道,她的三爷,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