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在这目光的笼罩下,如同被冰锥刺穿!身体猛地一缩!几乎瘫软在冰冷的积水里!
“奴才……奴才已命人守住所有门户!内院侍卫全数调集!追!追出城外!”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只……只恐……老爷昨夜……昨夜歇在那头暖阁……怕是……怕是也惊扰……”
话音未落!
庭院通往暖阁的方向!
一道高大、颀长、笼罩在浓重阴影里的身影!
如同渊底醒来的冰山,挟裹着一身无法驱散的冰冷威压和刺骨寒意,踏碎了青石径上浑浊的水洼!
顾明章!
他来了!
依旧穿着昨夜沾过污迹的紫色官袍,领口微敞,显出些许疲态下的不羁。?a.b\c_w+x·w+..c¢o_m*腰间象征法度、曾令奸狡之徒胆寒的獬豸佩玉垂在身侧,随着他沉稳却步步迫近的步履轻轻撞击着衣摆,发出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叩击声,如同某种不详的倒计时钟摆!玉带上那颗象征威权的红宝石扣,在青灰惨淡的天光下,竟也失去了璀璨夺目的光彩,只泛着一种暗沉如凝血的光泽!
他的脚步带着一种沉滞却不容置疑的力道,每一步落下,仿佛都重重踩在这相府摇摇欲坠的基石之上!踩在周遭所有仆役惊惧欲绝的喘息之上!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淬毒的冰棱,穿过院中湿冷的浓雾,穿过仆役们纷纷如潮水般惊惶退开留出的通道,不偏不倚!
精准地!穿透距离!
如同两根无形的、由玄冰打造的利刺!
死死地!
钉在!
厢房门内!
那个僵立如冰雕、面罩寒霜的女人——
沈惊澜的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疲惫!不再是昨夜的暴怒!
而是彻头彻尾的!凝聚了洞察一切、审视深渊般的!无与伦比的冰冷与压力!
还有一丝被强行按捺在眼底最深处、即将冲破冰层的!濒临破碎的焦躁!
所有声息都消失了!
庭院内外!连呼吸都被扼死!唯有顾明章靴底踏碎水洼的沉重声响!带着压迫灵魂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如同踩着众人心跳的鼓点!越来越近!
死寂的空气被压缩到极限!仿佛再一丝重力,就会发出宇宙炸裂的轰鸣!
就在顾明章那裹挟着万钧之势的身影距离门内沈惊澜仅剩三步之遥!他那冰冷凝聚了所有风暴与审判的目光,即将彻底刺穿她眸中那层薄冰的刹那——
沈惊澜!
那自昨夜后便封冻在极寒深处的眸子深处!
骤然!
掠过一道冰河乍破般、转瞬即逝的凛冽光弧!
她的唇边!
无声地、缓缓地!
牵拉出一个极其冰冷、极其浅淡、仿佛碎裂的冰面上裂开的一道刺骨缝隙的弧度!
就在那冰冷、薄如蝉翼的唇角弧度最终定格的同时!
一个声音!
比她周身弥漫的寒冰更冷!更清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令人骨缝生寒的平直和空洞!
毫无预警地!
从她苍白得如同死魂的面庞上!
如同屋檐垂落的冰凌猝然断裂!
清晰无比地!
敲落在周伯僵死在泥水里的头顶!也敲落在这片凝固的死水正中!
“哦?”
“——贼……”
“……”抓着了?”
那最后一个拖长的尾音,带着一种淬毒的死寂疑问!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戳破了这濒临崩溃的平衡!
整个庭院的空气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猛地砸爆!
所有目光!顾明章那凝聚着冰风暴的视线!周伯僵死的面孔!远处仆役们惊恐得缩起的头颅!青萍在屏风后骤然捂紧口鼻的动作——
如同万箭归巢!
带着足以将人撕裂的惊惧与不可置信!
死死地!
钉在了沈惊澜那张冰冷、死寂、破碎、却偏偏扯着一丝残忍嘲弄弧度的唇瓣之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水滴声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刻薄冰寒的余音!
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门内!那冰封石像般的躯体!
在这一片死寂、万目聚焦的冰点时刻!
终于有了动作!
那只始终垂在身侧、隐在宽大罗袖最深处的右手!
极其缓慢地!
抬了起来!
如同玉琢般冰冷苍白的手!
不是拂开鬓角!不是整理衣襟!
而是异常稳定地!平稳到令人心胆俱裂地步地!
缓缓抬起!向上!
动作僵硬而优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仿佛昨夜碎在脚边的玉瓶残骸从未存在!仿佛那撕裂的残帛和血迹都是幻象!
朝着——
她云鬓高耸、一丝不苟的发髻!
朝着——
那支死死压制在她髻心、价值连城却如同诅咒般的——
翡翠玉兰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