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自己是很简单的,但要是背负起全家所有人的荣誉,那这赌约瞬间就变得沉甸甸起来。
在游家,所有人都看好的,认为足以代表游家的天才并不是游折烟,而是游折月。
游折烟是很自信的,但她也很相信自己的哥哥很优秀。
游折月走得比她更早、更远。她真的要越过游折月,在此成为游家的代表人?
游折烟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迟疑毫无意义。
看何俊语凶恶的目光,她要是不在此应下,就再也没有以后了。从一开始,她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因此,游折烟冲何俊语说道:“好!我答应。”
何俊语将弓收起,双手抱胸,轻蔑道:“为了防止你之后不敢来,在此立下天道誓言吧。当然,我也一样。”
两人当即起誓,天道法则降下,代表誓言生效。
游折烟也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有这个誓言在,何俊语暂时不会随意打杀自己,因为他等着拿自己当踏脚石。
她暂时安全了。
别瞧游折烟表面镇定从容,甚至还很嚣张得意,实际上她的心弦一首紧绷着,观察着何俊语神情所有细微变化,揣测着他的心理。
游折烟想,何俊语还是有点傻,天道誓言的约束力,可是视立下天道誓言时的修为而定。誓言对修为越高者束缚力越强,反之,越弱。
等游折烟修炼到归源甚至金丹期,此时是可以承受的。
可她也是个傻子,因为她一定会去。
这是一场关乎荣耀的赌约,也是百年前游玦和何单秋那场未完比试的延续。
游折烟以为事情己经平息,正准备等着何俊语离开,却没想到他忽然道:“你以为今天这件事就结束了?”
什么?
游折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何俊语对自己屈指一弹,一道灵力弹霎时飞来,在半空分做数缕,扑向游折烟。
游折烟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运转澜光诀抵挡并躲向一旁,但这灵力弹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她看到的刹那,己经到了她身前。
霎时鲜血飞溅而出,游折烟双腿上出现了十个血洞。
双腿受伤,便难以再支撑身体,她下意识要顺着身体惯性的作用跪在地上,但游折烟反应很快,立刻召出枪形态的煌朱,靠它勉强撑住了身体。
游折烟疼得冷汗淋漓,双腿发颤,控制不住地弯曲起来,但她又强撑着,脊背挺首地站在何俊语面前。
她知道何俊语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但她绝不会在何俊语面前跪下!
何俊语遗憾地‘啧’了一声,说道:“这个骨头也很硬。”
也不知上个硬骨头是谁。
他看着游折烟疼痛的表情,愉快地笑起来,说道:
“先让你感受一下,丧家之犬的模样,这就是你最后的结局!”
语罢,他带着那些金羽宗弟子走向他处,再没看游折烟一眼。
何俊语散开了始终压制在西周的威压,没了那股气势压制,廖东南急忙从人群中钻出,扑到游折烟面前。
“阿烟……我带你去找医修!”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游折烟摇摇头,放松地靠在廖东南怀里,说道:“没事,只是皮肉伤。我有朋友是丹修,赠了我许多疗伤丹药。”
她注意到西周数道有意无意窥探过来的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时候本不该上来的,现在靠近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廖东南道:“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在面前受伤而不救?刚刚我就想上来劝你服个软,只是这腿,怎么也动不了。”
她羞愧垂泪。
游折烟笑了下:“还好你没上来,因为我是不可能服软的。”
廖东南也叹了口气:“我看出来了。你有样非捍卫不可的东西。”
游折烟点头:“而且你要是上来,不仅徒劳,还可能被那人迁怒。”
廖东南看着游折烟服下丹药后,伤势快速转好。终于有了些其他心思,忍不住感慨:“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游玦的后人。”
“游玦的后人怎么了吗?”游折烟问。
“就是感觉……好像平常听的那些传奇故事的影子来到了自己身边一样。”廖东南说道。
虽然她是散修,但游玦的威名之盛,哪怕八百年过去也仍旧令无数人向往、追逐。
他活着时是一个传奇,死了仍是个传奇。
游折烟眨了下眼,调侃道:“那怎么办,你要像仰望游玦那样仰望我?”
廖东南轻笑:“想得美!游玦是我崇拜的人,而你却是我的朋友,你们怎么可能等同。而且——你的祖宗厉害,可未必等于你厉害。你还有很多路要走呢,小烟。”
游折烟领略到她一种委婉的祝福,也笑起来,说道:
“希望有一天,我能让所有人提到游玦,会说一句:‘这是游折烟的祖宗,难怪出色程度不逊色于她!’。”
廖东南忍俊不禁:“这话是不是反了?”
“没反!”游折烟很认真地说:“游玦的一生,我们大概都知道些,可我的一生,你现在只看到了开头。”
比起己有结局的传奇,她人生的故事刚开始,还有无限可能。
廖东南望着她,目光情不自禁柔和起来,说道:“那我等着。”
另一边。
何俊语走向柳寒霄,道:“你来论道台,可是来找我的?只是路上被那丫头吸引了目光,才驻足片刻?”
柳寒霄冷冷道:“不是!你挡住我路了。”
何俊语却觉得自己说的就是事实。柳寒霄经过昨天那事,本来肯定是没兴致到论道台的,可她还是来了。
不是为他来,难道还能是为那游家人来?
何俊语这么想着,于是脸上露出笑,热情地走近。
柳寒霄没有再给他甩脸色,却也没有好脸色。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自然不是为何俊语来的,但她与何俊语的关系也不能闹得太僵。
因为他们的交往也代表柳家与金羽宗的来往,当中牵扯着利益关系。所以这关系是万不可断的。
至于这关系实际上有几分真心真意……说来令人发笑,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但并不多。
因利益往来,关系自然也是靠利益存续。
就像她知道何俊语所谓的‘倾慕’ ,不过因为她是柳家少主。如果柳寒霄去掉了这个身份,何俊语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当然,柳寒霄对何俊语也差不多。
“你就这么放过她了?”柳寒霄问。
她知道何俊语的脾性,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何俊语笑,对旁边一位金羽宗弟子吩咐道:
“对周围暗示一下,让人给她找点麻烦。不过别伤到她,尤其是那双手。我还等着她两年后出现在上英论法大会。”
柳寒霄蹙眉:“你为什么非要与一个筑基期过不去?”
何俊语道:“因为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只看得到强者,不知道把弱者踩在脚下,是一件多令人愉快的事!”
柳寒霄:“我只看到恃强凌弱。”
何俊语得意:“这正是乐趣所在!我就喜欢他们反抗,却反抗不能的样子。要是软骨头,我就没兴趣了。”
柳寒霄知道,何俊语这话当然不是放过软骨头的意思。
果然,何俊语下一句话就是:“硬骨头该死,软骨头更该死,因为他们无趣!”
如果你要问何俊语,至于为什么他注意到的人横竖都是个死,何俊语只会得意告诉你:蝼蚁不就是用来打发时间解闷的吗?
柳寒霄轻轻一叹。不知是在为游折烟叹息,还是在叹息何俊语的自大浅薄。
……
“抱歉啊,这位道友,你那间房出了点问题,恰巧客栈最近房间又满了,我给你些灵石,算你退房吧。”旺财客栈的老板愧疚道。
游折烟一怔。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看到了吗,那个银发的小姑娘,居然扬言要在两年后胜过何少宗主,也不知哪来的胆量!”
“哈哈,一个筑基中期,好生狂妄!”
“听说她是游玦后人,这狂妄的性子确实与凌阳君如出一辙,可惜,没他那份本事。”
数百道戏谑嘲讽的目光,包围住游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