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荡漾,将月光一层层映在他们二人身上。
“杜康死后,我曾翻过他的墓,没有找到。我不死心,将他亲朋好友的墓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有结果。”
“将军有所不知。”那老头打了个酒嗝,“后来晋朝时有个叫刘伶的人,好饮酒,曾、曾有一次,醉了三年才醒过来。小老儿我听了这个故事,留了个心眼,便去晋朝时候有名的造酒师的墓里寻,共挖了三百六十七座,终,终究叫我找到了。”
他爱惜地拍了拍身边酒坛:“一共两坛,小老儿我已经蒙着眼睛在其中一坛里加入了沾唇即死的毒药,这药无色无味,便是将军也未必能分辨得出。”
“毒药?却也未必对我有用。”
“哪怕能让将军沉睡千年也好。”老头缓缓仰头,头顶触须飘动,“将军上次来时,吞我阳澄府子民八百万。我部族数千名,皆让将军塞入了酒坛。”
“我想起来了,上次确实是做醉虾来着。”朱成碧点着头,“剩了还有些没有吃完的,便放回湖去了。你是哪一只?竟然醉到如今?”
“这重要吗?”老头儿打着酒嗝,乐呵呵地说,“总算上天有眼,让我等到将军再次前来。这两坛千日醉,小老儿与将军一,一人一坛,如何?”
朱成碧打量了一会儿那两只一模一样的酒坛,忽然翻身站起来。
“无聊。”她转身要走,“贪心总是不好的,还是一门心思地吃你家主公去……”
她忽然住了口,醉老头已经揭开了其中一坛的封口,诱人的香气团团而至,将她围绕其中。他抱起酒坛,将其中的液体倾倒出来。在青玉琢成的三脚酒樽中,是猫的瞳孔一般幽深的液体,边缘近乎金色。
老头根本看也不看她,只是抬头念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这诗一出,天地之间有风涌动,一时间碎叶起舞,水波荡漾,待诗句停时,却尽都重归寂寥。
“我听闻将军这次来时,身边又跟了个人类?”
“……又如何?”
老头摇了摇头。
“敢问将军,其寿几何?将军在这世上游荡,是有多少年?又有多少人曾与将军相交过?纵酒欢歌,鲜衣怒马,如今,他们却在何方?”醉虾老头拍着酒坛,每拍一次,便念一个名字,“梅东璟何在?段清棠何在?袁锦楣何在?那赐给你姓名,又将你困在无夏城五百余年的莲灯和尚,又在何方?最后还是剩下你一人在此。从今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岁月,长夜漫漫,仍将只得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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