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谭兄又为何要激他?”
“他太吵了。”谭一鹭转身要走,常青却继续说着:“这里有刀能割断绳索的,也不止光头一人。”
他失笑。“原来常公子在怀疑在下?”
“无夏城中,认得我的人并不少。”常青面上一点笑意也无,“但见过朱姑娘的,总共不到一二十人,且都叫那芙蓉熏香搅浑了记忆,无法回忆起她的确切相貌。而你,你一眼便认出了她,这是其一。其二,作为一名进山收香菇的行商,眼见同伴离奇死亡,不担心自己的货物,反倒头头是道分析起案情来,常某再驽钝,也该有所察觉。”
谭一鹭伸手入怀,却叫他死死按住了。
“我说得可对,羿师大人?”
他俩同时低头,谭一鹭握在手中,尚未掏出来的,是一枚写着羿字的乌木腰牌。
“但凡巡猎司内的羿师,没有我跟掌柜的不熟悉的,但谭兄却真是面生得很,想必是琅琊王麾下的暗羿了?”
“公子果真明察秋毫……”谭一鹭点了点头,“我却也知道,天香楼的常青公子,有一只可以妙笔生花的神笔,兼有白泽精怪图在手,可瞬间唤出上千种妖兽。如今我们一起被困在此,何不画一道桥梁出来,好让大家回到岸边?”
没想到的是,对方露出了尴尬之色:“这个……”
“他的笔叫我玩儿坏了,眼下耳鼠尽都冬眠了,寻不到可供修补的毛。”朱成碧的声音从桌边含糊地传来。她坐在桌上,翘着条腿,嘴里叼着筷子。“你们不吃吗?这鱼汤好不容易凉到这个最佳温度,再凉些就不好吃了。”她见剩下的人都望着她,不解地问。
“既是如此,只好明早再做打算了。”谭一鹭将乌鹫刀握在手里,“今晚我就歇在大堂吧,各位安心。”
那天夜里,谭一鹭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独自躺在单薄的木板上,在瑶光海上随波漂浮。湖面上挤挤挨挨,尽是骷髅,正在一点点啃食着他身下的木板。每当风起,那些骷髅都会彼此碰撞,下颌骨颤抖着,玲玲作响。
惊醒时,窗外的鲤鱼形状的风铃还在响着。瑶光海中荧光汹涌,照得他面前一张黝黑脸庞犹如鬼怪般狰狞。谭一鹭吓了一跳,将乌鹫刀举在胸前,才认出是那叫做黎伯的昆仑老奴。
还差四个。那老奴低下头,朝他喃喃。还差四个才会熟。
四
再惊醒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客栈周遭的景象渐渐显露出来,日光中一片波光粼粼,离岸怕没有十几里。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楼,神色间多少都有些疲惫。纪海茹更是面露愁容,少了平日欢声笑语的样子,眼角竟也显露出皱纹来。柳仲仙得了这个机会,绕着她大献殷勤,再次拿出了那包蜜渍乌梅。这次纪海茹没有拒绝,将纸包抓在手里只是发愣。九娘缩在一旁角落里,用袖子掩着脸,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家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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