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卫搜寻到她之前,花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
“轰隆——”
“怎么回事?地震了?怎么塌了?!”
“还好只是塌了一块,损失不大,不过……五等许可区,好像,被打通了……”
“有人闯进去了!快去通知莫迦梅特大人!”
……
当莫迦梅特率领上级魔导士们赶到五等特许区时,并没有在一众下民当中搜寻到入侵者。而五等特许区里,除了下民以外,还存在着……他眉头一皱,将目光转向了比特许区还要更深入的地下核心。
那是他绸缪了三十年的魔力吸收熔炉,吸纳了大量的鲁夫,当下民死去,也会被扔入那里。
莫梅迦特希望那名闯入者已经离开,而不是深入了那处禁地。有此等手段强闯入学院的人,想必是非常棘手的人物。
怀着万分警惕的心情,他与其他上级魔导士们深入了地下。
昏暗无光的地下,既意外又不意外地,他们看见了一个黝黑的人影立在前方。还没等他们开口,此人见到他们的第一句开场白就是:“你们一起上吧。”
“等等。”莫迦梅特拦下了想要出手的上级魔导士。他抬手照亮了这处熔炉,眯眼打量着对方,心中已然有了决算:“伊蕾奴,你们先离开吧,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莫迦梅特大人,我们还……”
“况且,你们在刚刚之前就为了抵御外敌而拼劲了全力,现在应该累了吧,下去吧,她就交给我吧。”
“可是……”被莫迦梅特不容置疑的眼神一凝,上级魔导士们心中再不愿,也明白此事只能交给学院长去解决,“我等明白了。”
在其他人都离去之后,莫迦梅特望着从魔力投屏现身到眼前的人。
一个月以前,他曾在阿库提亚的战场上见到过这个女人。在通过远程透视魔法传达回来的影像里,就是她凭一己之力拦下了他们的人造魔神,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当时,见到这个少女,他就已经够惊讶的了。
——因为那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年轻又身怀异禀的魔导士。
如今,这是第三次见面。
昔日一别,她不顾他的劝阻,带走了穆斯塔西姆的公主。而后这十年间又发生了许多事。
莫迦梅特曾搜寻过关于这个魔导士的信息,但却一无所获。今日又一见,她的容貌同昔日相比竟没有任何变化。
莫迦梅特盯着眼前的女魔导士,一直没有开口。
直到对方歪头一问:“你也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莫迦梅特缓缓道,“你是Magi么?”
“不是。”
莫迦梅特好似没有听见她的反驳,继续兀自诘问道:
“既然是魔导士的一员,为何要一再阻拦我等?难道Magi的意志,站在非魔导士那一方吗?难道命运,认为我等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越说着,莫迦梅特脸上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阴翳。花楹难以理解他这种充满对立又饱含忿恨的言论。
“那我就来问问你,马格诺修泰德,究竟想做什么?”
后方的熔炉里,不详的黑色力量正不断积叠,翻涌呐喊,似有冲破之势。
——战争真是最适合滋养黑鲁夫的温床。她来到这之时,马格诺修泰德就正处于战时状态。因为大量魔导士的伤亡,该国正处于一种低迷的气氛,在天上都能嗅得出来。
正是因为有这个熔炉吸收着境内的黑鲁夫,并有侵蚀白鲁夫的迹象,所以一进入马格诺修泰德,她就注意到了该国的魔力流向不太对劲。
虽然她一直觉得黑白鲁夫没有界限,不过,如果黑鲁夫被人为收集到一处,并强行将吸收的白鲁夫堕转,那就值得深思了。
莫迦梅特显然给不出回答,在沉默之间,他已悄然出了手。
第一次交手,以花楹的防壁魔法抵消了攻击而告终。
莫迦梅特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他长叹一声:“孩子,我和你不是敌人。我只是想建立一个令魔导士幸福的国度而已。不信的话,你就用Magi的能力探查我的鲁夫吧。”
这话是真的。
……虽然她真的不是Magi。
花楹跳过他的话,问了下一个问题:“我来到这时,你们好像在和雷姆军交战?”
“不止是雷姆,煌也已经来了……一个魔导士之国,果然不为那些非魔导士的王们所容么。”莫迦梅特面上平静无波,“让开吧,为了守护魔导士,你身后的魔力炉,是我必须要使用的力量。”
“你是指这个正不断吸收地底人民魔力的熔炉么?你作为魔导士之王,不会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吧。他们的生命,当真被你视如草芥?”
被对方戳心指责,莫迦梅特面不改色答道:“这些都是必然的牺牲。否则马格诺修泰德又如何能抵抗煌和雷姆的金属器之王呢?金属器……这种超凡的力量会被神给予给普通人类也没关系,我会带领魔导士走在任何「强大」之上,正如那位神话中的王一般,建立一个由魔导士来统领的世界。”
为了守护。
必然的牺牲。
必要的理想。
——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花楹沉下脸:“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你的大义,如果要将这万万人的生命作陪,我不会同意!”
说罢,魔力之风从脚底涌动激扬,她十指发亮,直指眼前固执的老魔导士。
见她摆出战斗的姿态,莫迦梅特便知接下来的一战不可避免。然而,他实在不想和这位屡受蒙蔽的同类动手。昔年在战争中救下了穆斯塔西姆的余孽,前不久又在战争中保护了那些蠢笨的士兵,如今又在这场战争中偏袒非魔导士一方……这个孩子是可怜的,被那帮非魔导士们蒙蔽得太深太深。
莫迦梅特不得不抬起魔杖,直面愈发喧嚣的魔力之风。
他长叹一声:“Magi,你究竟,站在哪一方呢?”
“我忠于我自己。”
花楹脚踏虚空,火龙渐次于身后升腾而起,照得她眼如野火,身似烈焰。她与数只火龙一起,冲向了莫迦梅特:
“这个魔力炉正在孕育着非常可怕的东西,告诉我停下它的方法!”
莫迦梅特的防壁魔法还没张开太久,就有了龟裂的迹象。
“我可以告诉你方法。”
见到对方有一瞬短暂地停下了攻势,莫迦梅特抓住这一刻的机会,猛地闪身冲向了花楹的后方——即魔力炉的所在。
与此同时,他不忘往后方抛射重重魔法,阻挡对方的脚步。
发觉到莫迦梅特是想冲进深不见底的熔炉内,花楹惊道:“你疯了吗?!你是想以自己作为媒介掌控那些狂暴的黑鲁夫吗?!你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啊!”
“不这么做,马格诺修泰德将会毁灭在那帮非魔导士的手上!”
此等危急存亡之际,他早就抱着必死的觉悟与五等特许区的20万人共同殉身了。若没有她的入侵,他本就打算来到这,开启魔力炉的最终机关。
莫迦梅特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前方那一道贪婪又深不见底的巨口。这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魔鬼,而魔鬼的生灭,自然也要由他来掌控。
近了……
越来越近了……
前方的黑暗里,突地出现了一方七芒星光门。
光门内走出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不就是战争吗!你着什么急,我可以替你把他们都挡出去!但你这个熔炉,必须要毁掉!”
来不及了。
莫迦梅特神色沉着,发动了最后一个魔法。现在的距离,足以让熔炉感应到他的呼唤,并给他回应。
后方的夜蝶源源不断朝前涌去,花楹条件反射地张开防壁保护了自己,却也愣怔望着眼前被吞噬的老人。
“我还没有孱弱到需要一个小姑娘来替我拦下两个国家的侵略。”
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莫迦梅特压抑着话音,但却让花楹听出了一种温和又悲哀的感绪:
“你和我过去的一个孩子真是相似……我们魔导士,总是容易受到非魔导士的王者们驱使,或为他们的理想,或为他们的私欲。我们明明身负着与众不同的力量,却总是在为了他人而活……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明明是全人类都心照不宣的真理。却总是让人一句又一句,忍不住发出询问。
花楹沉默着,缓缓接近了与熔炉同化的老人。在无垠的暗之海中,她和保护她的光球就像飘摇泅渡的小船。
“你认识我,那也算是我的故人。既是故人,那我帮你一把吧。”花楹深吸一口气,极尽可能地向方圆十里内所有能响应她的鲁夫发出了呼唤。
感知太过,大脑就会止不住的发痛,可体内那摇摇欲坠的禁制同样濒临崩溃。
——原来每一次超越极限,都会令人焕若新生。
……看来突破禁制的方法并不只有打架。
筋骨处传来令人耳清目明的响声,她听到了一直以来锁住她的桎梏轰然坍塌了。彻底地,完全轰塌了。
她已经休息够了。
时钟重新转动,生命和生机重新在她的体内流动,这些年她被凝固的时间,也该馈还回她的身上。花楹、不,赫尔加伸出了手。
莫迦梅特瞳孔一缩:“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像我一样陷入黑暗的!”
“没关系,我有把握活下来。但你,绝对不能成为黑之容器,这样可是会给我所爱的世界带来不小的麻烦。”
光之鲁夫汇成巨鸟,自天际俯冲向地底。
跳入熔炉的一霎,她握住七芒星符,含笑低喃道:“接下来,就让我们里应外合吧,辛。”
与此同时的远方——
“该死!”有人从王座上站起,匆匆忙忙跑出门,魔装飞向高空,留下急促的余音:“雅姆莱哈,传讯告诉同盟们,不用等我,直接飞往马格诺修泰德!”
……
时间是一个首尾相接的圆。
所以她才会兜兜转转,碰上一位又一位故人。
这是循环。
或许也是……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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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