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江湖得知弄氏镇门之宝被破,且门内高手被废的消息,前往岭南寻仇之人数不胜数,弄氏自顾不暇,自无心思顾及阆山。*s^h-a.n,s.h!a+n?y¢q¨.~c!o¨www.
三娘去了京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音讯杳无,不过有一日柳嫂子自万安镇上归来,向孟飞与封五道:“镇上来了位苏娘子,好标致的人物,我远远望见了,真真是仙子一般,一个镇子皆轰动了,竟不知这样的人物如何会来咱们万安镇?”
孟飞与封五听了,又细问那苏娘子身量形容,柳嫂子皆说了。二人便知必是苏灵儿无疑,心下只苦道:去了个弄月竹,偏又来个苏灵儿,竟没有半刻的安宁。
因着云未杳在窟中,二人私下商量定了,便由孟飞守石室,封五自去镇上打探虚实。
未消半天功夫,封五便自镇上折返,面色并不是很好,果然是苏灵儿来了。
待得夜深之时,云未杳方自窟中出来,见孟飞与封五俱在,便知有事。
封五便道:“姑娘,有一事须得跟你说,那苏灵儿了来万安镇!”
云未杳略一沉思,便知是三娘的话带到了,遂笑道:“不妨事,她与弄月竹不同,我们与她,还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们只做好份内之事便可,旁的不要多管,更不要去招惹她。”
孟飞与封五犹自不放心,云未杳只好道:“过两日三娘回来,便知分晓。”
几日后,三娘果自京中归来,云未杳得了消息,忙从窟中出来。
三娘与众人厮见过了,又谢过了柳嫂子,待她离后方向云未杳道:“弘相爷应下了,说请姑娘放心救治湛相公,他必会护佑阆山三年安宁,只一件……”
三娘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云未杳淡淡道:“三年之后,我治好湛郎,弘相公会再了他二人恩怨,我便不能插手了?”
三娘便点点头,云未杳笑了笑道:“意料之中。那便是他们的事,我再不会管!”
孟飞与封五不知前情,也不知弘逢龙何以肯护佑阆山安宁,只听得三年后将另行了断与湛若水的恩怨,皆是面面相觑。
孟飞道:“那如何是好,三年之后,爷岂不是任由弘逢龙宰割?”
原来因着云未杳于他有救命之恩,且又多次救回湛若水,他已渐渐对她有了倚赖之心,现下听得三年之后不再管顾,心下自然着急。
云未杳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我如何去管?若湛郎连这点事都处置不好,便也是我看错人了!”
孟飞这才明白自己担心太过,竟不敢信任湛若水,一时有些难为情。
湛若水在洗髓窟中一切安好,且再无弄氏族人打扰,众人的日子便也慢慢变为从前。
云未杳也不再日日呆在窟下,只是睡眠越发地短浅,食量也小了许多,镇日间多在书房呆着,恨不能立时找到解治之法。
这日午后,三娘诸人皆在窟下照料湛若水,独在她在书房的书架前搜阅典籍。正看着,云未杳但闻得一阵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风传来,便头也不回,只道:“苏姑娘来了?请坐!”
来人正是苏灵儿。她素来爱洁,自不会随意落身入座,只冷冷道:“你早料到我会来?”
云未杳依旧看着医书,只道:“我也料到你一定会走。”苏灵儿轻哼一声,云未杳又道:“既然要走,便恕我不多留客了。”
苏灵儿冷笑道:“向前我竟小看了你,江湖中令人闻之色变的岭南弄氏,在你翻手覆掌间竟几至覆灭,手段好是厉害!”
云未杳并不说话。苏灵儿径自又道:“我自知你与弘府有渊源,却还是小看了你。原来因你一句话,弘府便为你谨守秘密,使得江湖至今不知你真面目。若不是你那夜拿出了相爷私印,便是我,也只道弘少均是有高人救治,却并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更不知道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神医秋主。”
看云未杳依旧不开口,苏灵儿话锋一转道:“弘府待你不薄,你却因一个将死之人得罪弘府,值得么?”
云未杳笑了笑道:“值不值得,与你何干?”
苏灵儿恨声道:“因你之求,相爷便将我发配到这荒凉之地。你说,这与我有没有干系?”
云未杳淡淡道:“相爷决断,却又与我何干?”
苏灵儿怒极便要发作,想了想又忍下,只嘲道:“若没有绮练仙子柏玉华,只怕以你这性子,早在江湖中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只以为凭这两句话便能撇清一切干系置身事外,想得倒美!你若不沾染上官清,还能无所挂碍、逍遥自在,只如今,你也已身在局中,逃也逃不掉了。”
云未杳笑了笑,这才认真看了看苏灵儿,但笑道:“多谢挂心!”
苏灵儿只觉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便也失了耐心,冷着脸道:“他呢?我要见见他!”
云未杳阖上书,慢慢地回身,只摇了摇头,苏灵儿怒道:“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云未杳不答反问:“你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
苏灵儿怔了怔。很多时候,她恨不能亲手杀了湛若水,但当他病重垂危之时,却又怕他真的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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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如从前一般说要湛若水死,对着云未杳澄澈了然的目光,却始终说不出口。
云未杳叹口气道:“活着总比死了的好,你回去罢,待他好时,自会去看你。”
苏灵儿美目一瞪,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儿哄呢!今日若见不到他,我不会离去!”
云未杳徐徐道:“苏姑娘,请莫要忘了来蜀中的职责,则莫……是想去更偏远之地?”
苏灵儿听了,清丽绝俗的容颜升起一片冷厉阴沉,眸光犹如两片薄锐的利刃。
云未杳坦坦荡荡迎着那极不友善的目光,肃肃地立着,并不为其所动。
苏灵儿无可奈何,好半晌才咬牙道:“三年之后,你若救不活他,便不要怪我手段毒辣!”
苏灵儿说罢便要离去,不想却被云未杳叫住。苏灵儿只道云未杳变了心意,肯带她去见湛若水,却不想云未杳道:“你虽然给他下了阿耨多罗,但你的本意,其实并不想杀他罢!”
苏灵儿“扑哧”一笑,嗤道:“不要自以为聪明,也不要胡乱揣测人,否则,你会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云未杳笑了笑,没有多言。+第+一\墈-书?蛧_ \更\鑫?醉*全?苏灵儿冷冷地笑了笑,自施施然而去。
苏灵儿前脚才离开,封五与孟飞后脚便到了书房,皆道:“恰才似听到姑娘与人说话,可是有人来了?”
云未杳道:“是苏灵儿!”
封五与孟飞听罢差点要跳起来,封五道:“那个妖女果然来了!她……她还不肯放过相公么,她待要怎地?”
云未杳叹道:“她如今算是发配万安,到此不过是为了要见他一面。”
封五急道:“姑娘应了?”
云未杳笑了笑道:“还不是时候。”
封五方才松了口气,道:“相公的阿耨多罗便是她下的,哪见得姑娘救相公?姑娘可要多留心,那妖女看似柔柔弱弱,心肠最是歹毒不过,怕是连十个弄月竹都及不上!”
云未杳点头道:“我会当心的!”又道:“是了,这些日子我将在洗髓窟中闭关,你们无事,不得离开石室一步。我将我与湛郎的安危,尽皆托付二位了!”
孟飞与封五虽不知云未杳为何闭关,却也郑重应下。
待他二人去后,云未杳便又唤来了三娘,只道:“我要在洗髓窟中闭关几日。”三娘不解其意,云未杳只得道:“三娘,我要疯了!”
三娘看着云未杳日渐凹陷的眼眶,叹道:“你素来最重将养,若这样下去,再好的身子也要拖垮。”
云未杳道:“近来我心浮气躁,对着你们耐心也少了许多,这二十多年的涵养竟是白费了。若是父亲在天之灵看到,只怕会不认得他这个女儿。这阵子委屈你了。”
三娘笑道:“你这样说,便是与我生疏了。只要你好,我受点委屈算甚么!”
云未杳道:“我想好了,先就须得我好好的,湛郎才会好好的。若我身子垮了,谁来救他?我心中便是着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解治之法,未若这段时日好好将养将养。洗髓窟中本宜辟谷,我便闭关几日,兴许涤尽尘虑,那破解之法便也迎刃而解了。”
三娘道:“你便放心去,这外面一切有我呢!”
云未杳又点了点头道:“恰才苏灵儿来了。”
话音才落,三娘便是一声惊呼,云未杳笑道:“弘相爷虽应下我请求,到底将她派了来,今后总是少不了些许麻烦。不过,她是奉命护卫我周全,并不敢十分造次,你倒可放宽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孟飞与封五。我虽叮嘱他二人不得离开石室,你也知道他二人性情,最是胆大妄为不过,且因着湛郎的毒,一直记恨着苏灵儿,时时想着报这一箭之仇。如今咱们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断不能再横生枝节,你要将他二人看好了,不可去招惹苏灵儿。”
三娘沉着道:“我明白你的用心。你放心,我会将他二人看紧了。”
云未杳有了三娘的话,便也放心闭关了。
果然,那封五与孟飞起初还好,多呆了几日便觉烦闷。
这日二人坐在李树下悄悄商议,封五但道:“说来害相公的罪魁祸首,便是苏灵儿。原来她在扬州力大势大,我们奈何她不得,如今被发配到了蜀中,便是落了草的凤凰,咱们还有何可顾忌的?苏灵儿最擅阴谋诡计,论功夫,却非你我对手。此时若不下手,更待何时?”
一番话说得孟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二人当即便定好当晚三娘睡定之后下山。
正说得激动,冷不防背后一个声音冷冷道:“姑娘闭关,你们果然是要造反!”
登时唬得两人跳将起来。封五见躲不过,只好道:“如今苏灵儿才来,人生地不熟,我们下手最是适宜,若待她混熟了地皮,可就错过大好时机了!”
三娘叹道:“你们这般想,便是枉费姑娘一番苦心了!”
孟飞与封五皆是不解。三娘遂将云未杳的打算与他二人细经说了,连着之前归蜀之时,云未杳让她去见弘少则的事也说了,听得封五与孟飞直是羞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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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五与孟飞皆道:“我们当时便生了疑,原本自瓜洲渡出发,那两艘船便一直跟着,何以到了秭归便不见了,原来是姑娘从中周全的。”
三娘道:“她为你家相公做的,远比你们知道的多得多。你们只道苏灵儿是被发配来的,又岂知她原本就是奉弘相爷之命护佑阆山周全。弘相爷原本就应得不情不愿,是姑娘拼了弘云两家两辈的交情换来的。若是你们去寻苏灵儿复仇,无端给了弘逢龙发作的借口,到时就难收拾了,非但害了我家姑娘,也害了湛相公。”
孟飞道:“怪道云姑娘说我们与苏灵儿井水不犯河水,原来是这个缘故。”
三娘道:“你家相公是怎样的身份,你们还不清楚?若不是姑娘,换成旁的人,这阆山因着你家相公,只怕早就夷为平地了。这三年,实实是姑娘担了全部干系才求来的安稳!”
封五所想不同,只道:“那苏灵儿是弘逢龙派来护佑相公与阆山周全的?她与相公却有旧仇,可是时时想取相公性命的!”
三娘冷笑道:“不错,苏灵儿一次陷害湛相公不成,自然会有第二次,只姑娘现今当仇怨摊到了明面上,她再有动作,也不得不有所忌惮了,只是咱们不得不防。这便是弘相爷厉害之处,虽复应姑娘三年之求,却不肯让她太过安逸,是以旁的人不派,偏生派来了苏灵儿。这是要告诫姑娘的意思。姑娘哪会不明白?她只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正是因着这个缘故,是以咱们才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如今的大事是救湛相公,旁的恩怨,尽可先放一放!这三年安稳,除却江湖麻烦,自是还有朝廷与弘相爷。既然弘相爷肯应允,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
孟飞当即便道:“姑娘的苦心,我现下全然明白了。三娘放心,我绝不为姑娘惹事,但若有人不长眼来惹我,我必让他尝尝孟爷爷拳头的滋味!”
封五也道:“三娘放心,我封五旁的能耐没有,只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全姑娘求来的这三年安稳。”
孟飞与封五明白了云未杳的苦心,便收敛了许多,不再寻思找苏灵儿复仇,日夜更加勤谨。只是他二人坚壁不出,却架不住有人找上门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用。
乍见秦用的那一刹那,孟飞只气得哇哇大叫,一把揪住他便要开揍,吓得秦用连呼救命。*卡.卡^晓`说*王? _冕`费+跃~黩¨
封五在一旁冷冷道:“我们正愁找不到你,你却自送上门,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秦用听封五说得厉害,偏又挣脱不得,急道:“你们找我有何缘故,总要说一说,哪有一见面便打的道理?”
“好小子,若不与你说清楚了,你也是不死心的,还当咱们冤枉了你!也罢,今日你孟爷爷就与你说清楚,教你死也死得瞑目!”孟飞一把扔开他,面色很是不善道:“来阆山的路,可是你说的?”
秦用好容易松了口气,却被孟飞一句话问得如坠云雾中,奇道:“我说?我跟谁人说?”
孟飞只道秦用装糊涂,怒道:“好小子,敢跟你孟爷爷装大头蒜!”
秦用看他又要开打,便要找个避身之处。
封五自是袖手旁观,好在三娘推门而出,秦用似见了救星,赶紧便躲在了她身后,口中直道:“三娘救救我,孟蛮子疯了,见我就要打!”
哪想话音才落,就被三娘狠狠一把揪住耳朵,直疼得他掉眼泪,苦着脸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见面没一句好话,只是拿我出气?”
三娘板着脸道:“我来问你,那弄月竹是如何知道阆山之路的?”
秦用这才明白过来,苦笑道:“我哪里知道?你们莫不以为我来过阆山,便为她指了路?”
三娘眼一瞪道:“不是你,还会是谁?如今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秋主并阆山所在,险险教咱们没了安宁。若不是姑娘安排,阆山早便成了码头,说来都怪你小子!”
封五骂道:“弄月竹向前就率了弄氏高手到阆山寻仇。三娘与姑娘便不说了,我问你,这江湖中除却你小子,还有谁人知晓阆山秋主路径。不是你小子还会是谁?哼,你小子一见弄月竹,七魂便少了六魂,弄月竹勾一勾手指头,你连东南西北便都找不到了!”
秦用愁着脸道:“她如何找来的,我哪里知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对天发誓可好?”
众人哪里肯信,秦用直急得跳脚。孟飞早是又要揍他,好在三娘还冷静,只道:“那我问你,你如今好端端的,来我阆山做甚?”
秦用吞吞吐吐半天,直到众人耐心皆无了才道:“我听说云姑娘破了弄氏的镇门之毒,又看到很多江湖中人寻去岭南复仇,不知道是个甚么缘故。我……我不敢去岭南,便来阆山看看。”
封五跳起来道:“好哇,你小子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弄月竹……”
秦用只好与他绕着圈子,岂料封五轻功卓绝,他哪里躲得过,很快便又被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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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用急了,梗着脖子道:“便是为了弄姑娘又如何?只是这阆山之路却不是我指的,我做了自会认下,没有做过的事,打死我也不认!我早就跟云姑娘说过,她虽不肯认我是徒弟,我心中早当她是师父的。既是师父,我便绝不会去做欺师灭祖之事!”
孟飞拉着脸道:“原本除却你,也再无旁人知晓阆山所在。就因着弄氏找来了阆山,差点害得爷丢了性命!”
秦用道:“这话就奇了,弄姑娘是寻云姑娘的仇,她待湛相公素来是极好的,何来害他丢了性命?”
他不说还好,一说直气得孟飞一跳三丈高,只道是他在装无辜。可怜秦用好说歹说,他三人皆是不信。孟飞性急,一把抓过秦用便要开揍。
秦用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便在此时,听得一声“住手”,意料中的拳头没有落在身上。那孟飞怔了怔,果然住手了。
秦用抬眼一看,正是云未杳,喜道:“姑娘救我,姑娘快救救我,孟蛮子发疯了!”
原来是云未杳闭关出窟,不想正遇到这场闹剧,当即便叫住了。
孟飞犹不服气道:“弄月竹找上阆山来,必是这小子泄漏了消息。姑娘不要拦我,我今日要揍得他爹娘不认!”
秦用苦着脸又要解释,云未杳淡淡道:“不会是他,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