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筠今日第一回去御史台点卯,衣冠齐整、面容沉静。
但见他身穿浅绿色雀衔瑞草纹圆领袍,腰系九銙银带,头戴软脚幞头,倒是少了几分温和孱弱,多了一点少年英气。
他是七品官,没有随身鱼符,便在腰间系了香囊与玉佩,也是十分得宜。
当朝御史台由从三品御史大夫主掌,其下有两名御史中丞做副手,下设台、殿、察三院,共有二十名御史及数十名令史、书令史等流外官,共“掌邦国刑宪典章之政令”。
而沈从筠任职的地方,便是御史台的殿院。
殿院共有六位侍御史,所负职责各不相同:同知东、西推分别监管粮仓、金库的出纳,左、右巡监察长安城及雍州洛州境内的不法之事,廊下食使负责管理朝官廊下用食的规矩和钱财,最后一位侍御史则是负责纠正百官上朝的序列与班次。
王中丞带着沈从筠在御史台内熟悉情况,正领着他要往殿院去,却见不远处颜青刚缓缓走了过来。
“颜公,正好你来了。”王中丞舒朗大笑,“这是咱们御史台新来的沈状元,也在殿院做侍御史,与你正好是同僚呢。”
沈从筠连忙对着他躬身行礼,“颜御史。”
颜青刚轻咳两声,双手置于前方,回了半礼。
“既然颜公刚好走到这儿,那便请颜公带小沈御史去殿院吧。我手上还有份文书,大理寺急着要,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王中丞朝着颜青刚微微颔首,将手负在身后急匆匆走了。
沈从筠见状,又对着他躬身行礼,送他离去。
颜青刚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不咸不淡道:“你倒是礼数备至。”
沈从筠闻弦歌而知雅意,推测颜青刚这是暗暗指责魏昭明不懂礼数。他笑了笑,没回话。
颜青刚年少成名,二十西岁入御史台,随后平步青云,一路升中丞、入中书。但他为人太过刚正不阿,在西十岁当上中书侍郎的那一年,被前朝皇帝一撸到底,首接被打发回御史台做御史。
如今他己七十二岁,在这御史台足足待了三十八年。台院、殿院、察院,他都待过,再没有谁比他更熟悉清楚御史台的职责。
御史台上下无人没受过颜青刚的指点,无人不尊他一声颜公。
此刻,颜青刚将沈从筠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一番,有些嫌弃道:
“殿院属左右巡公务最繁忙,你这病秧子病得满京城都知道,陛下怎么打发你来当这左巡?咳咳……别是巡查到一半就晕过去,我还得找人把你抬到太医院去。”
新官上任第一日,沈从筠便领教到这位颜御史的赤口毒舌。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魏昭明见着颜青刚就绕道走了。书没人家读的多,嘴皮子还没人家利索,让人逮到可不就是一顿臭骂没法还嘴?
对颜青刚这番刻薄之言,沈从筠没有分辩什么,只是笑道:“颜公教诲,晚辈记下了。日后晚辈会加强锻炼,强筋健骨,定不会因为身体之故耽误御史台公务。”
颜青刚因为这话,又看了他两眼。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夫妻俩,一个赛一个的厚脸皮!
这般想着,颜青刚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走了。
他这人,嘴上没个好话,倒是手把手教新人怎么做事。
到了殿院衙署,他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沈从筠,沉声吩咐道:
“这两日,你先把这册子看了,熟悉熟悉左巡到底要做什么事儿。”
“另外下晌,你去一趟大理寺,把这文书送过去,顺便问一问他们那采花大贼的案件办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