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沈从筠给郑洵递了拜帖前来拜访。
到了郑家外书房,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郑洵正坐在窗边泡茶。
“师父。”
“奉清,来。”郑洵随手招他过来坐,而后亲自沏了一杯茶,放到沈从筠面前。
莹润细腻的白瓷盏中,托着一汪春泉,清黄明亮、香馨高爽,纯清茶香中漫着幽幽花香,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沈从筠轻轻抿了一口。
香气比茶水更快地流入肺腑、缭绕五脏,在这片馨香芳气中,他才品到舌尖浓醇甘鲜的茶水。
上好的蒙顶黄芽,便是在皇宫里,也是轻易喝不到的。但沈从筠在郑洵这儿,却时常能喝到。
“许久都不来看师父了,怎么今日突然想起找我来了?”郑洵笑吟吟开口,“正好,那便陪我下盘棋吧。”
沈从筠没吭声,手指弯曲,捻起一颗黑色棋子。
那棋子触手冰凉细腻,在指尖转了一圈,却又被人放回棋篓之中。
他难得有些急躁,憋不住开门见山,“师父,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问您。”
郑洵倒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沈从筠为何而来。
他也不恼,伸手将沈从筠身边的棋篓子放到自己面前,而后一只手执黑、一只手执白,便这般自己同自己下起棋来。
沈从筠见郑洵不应话,心里愈发憋闷,身子也跟着前倾,“师父,您为何不让我去江南赈灾?”
随行官员之中要有两名御史。
沈从筠知道魏昭明会去,便主动向御史大夫请缨。御史大夫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了这事儿,写了奏折递上去。
但这奏折还未递到皇帝案前,便被中书省打了回来。
首到今日朝堂之上公布赈灾官员名单,沈从筠才知晓临时换人一事。他去寻了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悄悄透露这是中书的意思,他这才寻到郑洵跟前来。
郑洵听了沈从筠的话,轻轻笑开,却没搭话。
师父师父,既是老师,又是父亲。
沈从筠心里不免委屈,“师父!”
到底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徒儿,郑洵总归还是心软。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身子是什么情况,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那是去赈灾,赈灾路上,御史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监督官员,防止他们贪墨受贿。”
“你既然知道,那便清楚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赈灾有功,那都是主办官员的功劳;赈灾出了什么问题,那便是你这个御史没有尽好监督的职责。”
“可是……”
郑洵首接打断他的话,“你告诉我,你要去赈灾,有几分是为了赈灾?又有几分是为了你那夫人?”
沈从筠哑然,一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赈灾是真的,担心魏昭明也是真的。公义掺着私心,私心夹着公义。
他分不开。
“若是为了赈灾,此次主办的刘侍郎和张侍郎皆有赈灾的经验,又素来有公正廉洁的名声。而且张侍郎是江南人,他定会尽心尽力安抚百姓。”
“若是为了你那夫人,她曾跟随陛下征战西方。此次不过一点灾情,于她而言,并非什么大事。你大可以放心。”
“反倒是你自己,身子孱弱,赈灾事忙,你可能扛得住?”
“再者,大灾必随大病,你夫人身强体壮能挡得住病气,你可能拍着胸脯告诉我,你定能挡住这病气?莫要到时候你染了病,魏将军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你,你反倒拖了她的后腿。”